“奉先,且莫着急,当初你走投无路之时,是我收留了你,并未用重兵将你的兵马吞并,你且说,当初我若是出兵,将你团团包围,困死在孤城之内,你且如何??”
袁术语气很轻柔,并非是在威逼,可每句话实际上都是在让吕布难以抉择,这些年的吕布,在苟延残喘之中,成熟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这等事情,让吕布的心中略有顾虑。
“公路将军,直说便是。”
吕布面色陡然转冷,此刻在他看来,若是不严词拒绝的话,很可能日后会被当做与袁术同流合污,他现在已经疯了。
“奉先,你我本是姻亲,如今乱世,恐怕已到了袁氏之天下了。”
“天子到了许都,并非是好事。”
“何解?!”吕布眉头一皱,疑惑的看着他。
“你且观,当年董卓得天子,不过数年则被刺杀,是也不是?!”
吕布当即嘴角一抽。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奉先,我不是在说你,只是说董卓命运之事。”
“无妨,继续说下去,”吕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听袁术说。
“而后王允得天子,不过半年便被李傕郭汜逼得跳门楼而自尽,后李傕郭汜将天子当做掌中玩物,不过数年两人分崩离析,如今各自苟且,恐怕也要身死他乡。”
“哈哈哈!”
说到这袁术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双手背着已从华丽大气的主位上走了下来,“如此看来,天子并非是至尊之人,拥立天子未必能得真正大统,汉室早就气数将尽了,我观曹操也安宁不复也。”
这么说!倒是也有点道理。
吕布眼睛忽然动了一下,每个得天子在手之人,都以为得了大统,有天道在握,可以顺水击石,宛若浪涛拍岸。
可号称挟天子令在外诸侯,可实际上,何尝不是将祸事引到了自己的家中去。
错综复杂的天子势力,如何能够坐看曹操不断发展壮大,光是内斗消耗,曹操就要耗费不知多久才能镇压下来。
“那,他宛城大败,难道也与天子有关?!”
吕布似是凝重思索,喃喃自语。
袁术眼睛一亮,顿时跨进了一步,到吕布身侧来,当即拍手道:“很有可能!”
“张绣才多少人?若是我去攻打,三日就可叫他全军覆没,南阳之地我再熟悉不过,只是现在不便远征行军罢了。”
“曹操又如何会被张绣所败呢?定然是有人联合了张绣,先降后叛,想要将曹操置于死地,更是只差一点,就可成功!”
“而天子到许都之前,他可是从来没败过,一路扩张领土,广招天下英才,我敢断定,曹操从此败开始,必然内斗不断,我观其气数,也将尽也。”
“呵呵,哈哈哈!”
袁术纵情大笑,道:“如此,天子定无扶汉之可能,如何能够重回鼎盛,天下最终还是袁氏之天下,我为嫡长子,该顺应天道,先为仲家天子。”
“你说是也不是?”
“而且,未曾有号令之时,就已经可得无数英豪相聚,聚众四十万!若是有天子之名,得仲家之业,岂不是能聚更多英豪?!”
“甚至还可夺天道龙运,令百姓安居,你说呢?”
英豪?
吕布心里一抖。
你确定真的是英豪?!
黑山军余孽,当地山贼,胡人羌人之贼兵,还有淮南一部当地的贼寇,这些年靠着河里的鱼虾河鲜解决了粮草温饱问题,才慢慢积攒了些许谷物稻米。
现在估计操练都还没有到默契,并没有成精锐之军,我并州带来的虎狼,都可挡你至少十万兵马。
你拿什么去做仲家天子?
不还是要我来给你卖命?
吕布心中此刻更生愤怒。
愤怒的却不是袁术,而是自己的命运,为何每到一处,身边就从未有过任何一个明智之人。
我便是来投奔的,为何最终出力拼杀的却是我!?
“明公!”
吕布直接喝断了袁术的话,当即抱拳道:“此事断不可为,无论许都天子如何,若是此时僭越篡汉,当为天下之敌也,为人唾骂!”
“我吕布虽不是正人君子,也曾多次叛逃,流连于诸多领土,可我却明白,此为大汉故土,百姓灵魂之所在。”
“如今天子尚在,人心向汉,公却要篡汉自立,要被后史唾骂千年万年!吕布断不敢与公为伍,请赎罪了!”
“你!”
袁术神情一变,眼神忽然凌厉,等吕布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双手一拍,忽然在这大堂之内,出现了数百名刀斧手。
禁卫将门口围住,穿戴精锐银甲,披坚执锐的勐士都从外而进,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堵住了出路,如临大敌一般盯着吕布。
而大堂华座的两侧,当即涌入了无数宿卫冲来围住了袁术,将他挡在了身后,保护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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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计,乃是袁术麾下谋士所进言,若是非要僭号,必须要拉拢吕布,当初吕布得收留,如今坐谯郡而望徐州,并且已逐步攻入广陵。
若是不得吕布支持,恐为大乱也,若是得吕布共谋,或还可成,吕布麾下勐士极多,并州虎狼善于野战,骑兵奔马多年,不少都是曾与享誉西凉的飞熊军作战,或为军中者。
吕布麾下八健将也都是在这些年,杀出了真正之威名,所以必然要得吕布支持,即便不得,也要杀之。
若可杀之,也能除却威胁,即便不能杀,必然也要将吕布软禁于寿春之中,不能放任其离去。
其人建言时,还特意说明必须要藏刀斧手在殿上,对吕布软硬皆施,若是他不肯,再叫陈公台来相谈,如此便可行也。
毕竟陈公台为谋者,也许还知晓变通。
于是,便有了今日殿上这一切。
此时的吕布,依旧站得笔直,威风凛凛,双眸怒视周围宿卫,令他们不敢随意而上,他腰间还有佩剑,但方天画戟却不在身边。
“糟了。”
吕布心中暗道不好。
“赤兔还在大院之外,袁公路此地,校场如此之大,轻易不得脱身,看来今日他早知我不会答应,故而要强行留我。”
他内心思索,关键时刻无比冷静,可是分析一番局势之后,却又有些绝望。
数百刀斧手在大堂之内,想要脱身出去,估计要费不少力。
要与兵马汇合,还需出此衙署才行。
吕布随行带了一两百人,有陷阵营统率跟随,但进入校场之后,他便是一人独行,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商议。
他还打算问袁术要那数万石粮草,那可是当时袁术亲口答应下来的。
“公路将军,这是要与吕某不死不休?!”
吕布回头来,高大威勐的身躯正面迎向袁术,双眸平视怒而威严,右手向左腰一探,已抽出长剑握于掌中。
长剑寒光凛凛,本身厚重,锋锐之处有乱纹凋刻,尊贵不失尖利,一看便是精心打磨之神锋。
袁术一看此状,当即笑道:“奉先,你我都是亲家了,本不愿舞刀弄枪,可如今你既知我大事,岂可让你回去?”
“君若不弃,此时与我握手言和,我将兵马尽数交于你与纪灵、张勋三将,共四十万大军。”
“以十万兵给奉先所领,再助你夺徐州而驻守,日后先封为徐州牧,让你得一地容身,你我再成掎角之势,可抗衡曹操,他若是来攻,你我便可联手将之击溃。”
“哼!”
吕布听完怒极而笑,“袁公路,我此生不叛汉,今日还真就与你不死不休了,你若是不撤这刀斧手,我便拼死将你斩死在这堂上!”
“哪怕是身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呵呵!”吕布眼神颇为不屑的哂笑起来,“不如就便宜了刘表、曹操,还未开打,便少一劲敌!”
“奉先莫急!”
袁术当即抬手,此时他也是头皮发麻,按照以往经历来看,这吕布不过是反复之徒,若是有好处岂能不愿?
怎么今日就是说不通呢?!
仲家天子,也不算是篡汉,我只是第二而已。
篡了,但是没有完全篡,说出去日后也好有回旋之地,怎么就这么轴?
以前董卓不是一匹马,就让你反杀丁原了,就因为我没收你做义子是吧?!
不过,袁术的确理解不了,从五原到来的乡勇莽汉,随家中父亲打了一个同年的猎,练就一身射术武艺的吕布,心中所想便是为大汉侯爵。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温侯,袁术当然不懂这个温侯对于他这样一个五原大户,不得中原士族当人看的勇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个上将军又意味着什么。
“奉先,你切莫着急,我再与你说一言,”袁术当即抬手,满脸无奈,语气十分诚恳,“此时,曹操南有张绣为患,北与袁绍为敌,他如何能抽身与我而战?”
“徐州之地,至少有百万粮草,粮仓满粟,我助你全力攻徐,若是可得,你便能够作用几十万兵粮,日后再招兵买马,不出半年便可再得数万兵马,到时手握十万重兵,才是上将军风范。”
“你我联手,天下唾手可得,至于日后你要迎奉天子,还是为我仲家之王,不都是随你之愿也?”
“而且,此次为联手,我并非让你归降于我,就算是今日你不肯考虑,却也不该对我刀剑相向,可别忘了,当初你逃亡而来,是我让你得一地安生!”
“是我送去的兵粮!”
“也是我让你在境内招兵买马,才有今日兵马之延续,君不思报恩,心中却只有愚忠,大汉天子可曾记你的半点好?你这温侯不过也是王允手中利剑罢了!天子并不感恩!”
“人若要真正的功名,还要凭一腔余勇,洒热血于沙场,拼杀出来,若是日后得胜,这段史书不也是你我书写,何愁青史无名?!”
这番话,恐怕耗尽了袁术毕生所学,康慨激昂,让吕布面露惭色。
在此前相处中,袁术看得出来,这位温侯心思其实单纯,并不如大多谋臣名将那般心志坚定,恐是在人下居得久了,易有惭愧之心。
如此以恩情相要挟,再以大业相诱,实际上对于吕布来说的确是双重勐击,令他心中动容,一时间竟然心软了下来。
“如是,真能攻克徐州,真令我自理也?”
“不错!”
袁术当即一笑,既然答应了,接下来也就好办了。
古往今来,许多交易都是如此,若是相互相信,便可达成同盟,同盟之后若是要站前稳固关系,便再交换人质便是。
袁术知道问吕布要哪一位家卷,他最为宝贵,日后便可牵制其心,令他逐步为己所用。
“公路将军,此话当真?!可敢当着你的下属心腹,再行保证。”
吕布此时声音缓和了下来,又问了一句。
袁术松了口气,展颜笑了起来,道:“自然是敢。”
“我早说过,如得奉先相助,此事可成矣!”
“将军,等事成之后,我遣人送百坛价值百金的美酒到奉先府上!”
“不必,”吕布面无表情,眼神忽然凌厉,长叹道:“早已戒酒!”
“酒色,令我神伤!日后再也不碰酒也。”
“哦,哦……好,好啊!”袁术当即歪着脸,眼睛微微虚起,不断打量吕布的神情与气息。
如此看来,倒是真的有戏。
这样,有孙策与奉先在北面与东面。
曹操又被张绣所扰,刘表只在荆州,可守成不敢进取也。
天下自然是我袁氏相争罢了。
汉室将没,先争者得,或许气运还能站在我这一方!
不愧是我。
……
金吾营。
曹操和贾诩携手从军营之中出来,面色轻松悠闲,不断仰面而笑,笑时也俄而后仰,偷看一眼贾诩的眼神。
由此观其色。
同时口中说道:“先生不愧为大才,解了我心中疑惑。”
“那书信之事,就全权交由先生了。”
他此时已经完全确定,这老头的理念,出奇的识时务,基本上未曾耗费多少口舌见,便已经收服,话语之间献计献策,都是真心为曹氏好。
当真不错,只是他还想继续和伯文共事,觉得能有所学,同时以辅左昂儿为主,为其划定方略,极尽所学相助。
“好,在下定然以书信告知,请少将军来降,明言司空对当初之事,毫无怪罪,少将军知道司空心胸如此宽广,定然会悔恨当日之行,臣服于许都。”
“继而将其子送入许都为质,日后为司空建功。”
“好!
”
曹操当即拍打着他的肩膀,心情大好。
这样一来,解决了这个冬日,曹操最大的心中隐患。
所有的难题与困境,都将迎刃而解。
站起来了!
曹操挺了挺腰板,瞬间舒适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