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落下未熟的果子一样。天就挪移、好像书卷被卷起来.山岭海岛都被挪移离开本位。——启示录】
自从失去知觉后不知过了多久,伊戈尔方才从昏迷中悠悠醒来,而当他再一次睁开双眼却发觉自己此时正被绑在一把木椅上动弹不得。
“喂,你终于醒啦,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十分自来熟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伊戈尔,赫拉克利翁的伊戈尔。”伊戈尔下意识地回答道,只见一个单手撑着下巴的少年正上下打量着自己,另一手则正握着铁钳子搅拌着手边煮到沸腾的坩埚。
刺鼻的草药气味扑面而来,诧异的伊戈尔看着对方,眼前这个十四五岁大的少年该不会是个医生吧!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他的自由被剥夺了,四肢被牢牢地用束缚带捆绑了起来。
“你是谁?这是那里?”伊戈尔问道,他没有试图反抗,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对自己暴露出恶意。除了他,整个房间里也在没有其他人。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里的,此时的伊戈尔已经有些想不来了。
“啊,看来那些家伙下手还真是重啊,但愿你被揍地别把他们需要东西也给忘掉了。”少年满脸同情地看了看伊戈尔走到他的面前喂了点水。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安东尼奥·法尔乌斯,阿方索之子,克里斯托弗之孙。你可以直接喊我法尔乌斯。”明明和伊戈尔一样被关在这里,可是少年的笑容却始终没有变化。
“克里斯托弗知道吗?他就是我的爷爷。”少年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而他期待的回应却没有出现在伊戈尔那张茫然的面孔上,这让法尔乌斯不禁有些泄气。
“那个……请问能不能帮我身上的绳索解开?”气氛略有些尴尬,伊戈尔开口道。
但法尔乌斯却表示爱莫能助,“抱歉,我不能这么做,如果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当然如果你能给那些家伙他们想要的东西,我想他们应该就会把你给放了的。”
看着对方摆了摆手,伊戈尔狐疑地在内心里做着盘算,表面上这的确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孩子,可他却没有丝毫放松警惕。意识虽然模糊,但他还是很快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现在……”伊戈尔终于想起来了,在他昏厥过去前,他正即将乘着船离开君士坦丁堡前往黑海,那么此时这里应该就是——
“没错,我们现在已经在海上了,而且已经离君士坦丁堡很远了。”一眼看穿了伊戈尔的想法,法尔乌斯坦然地摊牌肯定了他猜测。
“什么——!”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消息对伊戈尔来说还是打击太大,他心中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本已经准备返回家乡的自己如今踏上了这条贼船前往截然相反的方向,最后的退路也彻底被这些家伙给斩断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伊戈尔神情有些激动,他只想摆脱在克里特岛上那贫苦的生活,费尽千辛万苦他才有机会踏入君士坦丁堡之中本以为终于改写自己的命运,可是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短短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就彻底毁了他的一切。
想到这里,这个瓦良格年轻人此时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沸腾了起来,愤怒的目光迁怒似的落在了好意给他喂水的少年身上。
法尔乌斯连忙举起自己的双手辩白道:“这可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虽然我认识那些家伙,但我现在和你的处境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那你是为什么被关在这里的?”稍稍平复下心情,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法尔乌斯,虽然这个大男孩总是一副脱线的模样,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还如此平静,显然对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也许想要突破现在的困境,这个叫法尔乌斯的少年会是关键。
就在伊戈尔满心怀着期待的时候,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伊戈尔大跌眼镜。
“要说为什么的话,也许是因为我把假药卖给了他们……明明是吃不死人才对的,老头子,果然又骗我!”法尔乌斯丧气地嘟囔道,可他却不知道他这番话彻底浇灭了伊戈尔最后的希望。
望着自言自语的法尔乌斯,伊戈尔不禁心中有些绝望,看来他真的高估了面前这个家伙,所谓冷静表现也许真的是那颗神经大条的脑袋才会做出的正常反应吧。
在广阔的黑海上,一艘漂泊无依的风帆船上,一伙亡命之徒和两个年轻人的旅途就此展开。
……
而此时此刻,在伊戈尔和法尔乌斯两人头顶的甲板上,一个男人正平静地站在船舷边眺望着汹涌的海面。
此时正值海上的汛期,远方的海面狂风席卷而去,掀起数十米高的巨浪,没有船只留在大海上。黑海自古以来在它的汛期就是人类的禁区,即便是罗马人有过探索,但是对她的了解也是知之甚少,而此时第一次前往这里的众人也不知道他们乘坐的这艘船只是否可以抵御那可怕的风暴。
“李锡尼大人,您还是回船舱里吧,这儿不安全。”眼看着海浪翻滚越来越大,有些担心的部下建议道。
但是李锡尼却摇了摇头,依旧沉默地望着海面,这座城市就犹如一个巨大的棋局,各种力量之间相互交错盘结,即便是狄奥多西面临过无数大风大浪也是头一次感受到如此毫无头绪。
他有一种预感,就像这眼前的大海一样,之前的一切都像海面上的风浪不过是之后惊天动地的风暴的预兆而已。这也是为什么他决定要离开君士坦丁堡的原因,那座吞噬了所有人的城市他们决不能待下去了。
海上的雾渐渐散去,露出了大海的本来面目。它变得像一个无边的战场。海风吹着尖利的号角声,海浪似乎是千百乘铁骑,向李锡尼脚下的船板猛烈地进攻着,发出隆隆的怒吼声。黑海的怒涛是那样的凶猛,使人惊慌。这便是冬季的黑海刮起的名为布拉的强风,当它呼啸的时候海面上可以掀起数米高的巨浪,而这在希腊城邦时代便被记载,只不过当时的人认为那是大海中的海怪。
知道其中厉害的李锡尼依旧保持着他的冷静,望着惊慌失措的舵手,他对着身边的手下命令道:“去看看船舱里那小子醒来了没有,把他带上来!如果他真的将那本书烂熟于心的话,我想这点挑战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听到首领竟然做出这样疯狂的决定,李锡尼的几个部下们面面相觑,可欲言又止的他们却最终还是将嘴巴里的话咽了下去,因为凡是违抗他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的。
随着风雨的咆哮,天空上乌云犹如巨龙一般翻涌狂舞,伴随着雷神的轰鸣以及闪电,瓢泼的大雨彻底将天地之间化作一道白色的幕布,这一刻这艘德罗蒙战舰在颠簸的海面上犹如一片脆弱的叶子。
而就当所有人都在恐惧着船只随时将要倾覆的时候,远方东北方向,一道耀眼的光芒撕裂了黑压压的乌云,犹如一柄宝剑猛地劈开云层。目睹这一幕的李锡尼陡然间瞳孔放大,他死死地望着那个方向——那绝不是什么闪电,在极光之中,一道更加刺眼的光线在阴云之间穿梭而过,而这一刹那死死地被李锡尼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
……
……
极北之地,曾经是冰封的荒原,没有人知道它可以延伸到哪里。即便是伟大的罗马也仅仅止步于莱茵河而不得不筑起坚固的边墙阻挡蛮族的入侵。可是在随着帝国的分裂和西部的崩溃中,北方的怪物们却露出了狰狞的利齿。
来自西徐亚的匈王阿提拉几乎摧毁了帝国,尽管皇帝竭力抵挡得以苟延残喘而之后北方的蛮族将帝国彻底推向了覆灭。
可伴随着帝国衰落,东部的皇帝在君士坦丁堡建立起了权柄,尚且凭借着东方的财富和坚固的城墙可以抵挡住了蛮族的南下。
但是西部帝国永远不知道,那无尽的荒原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望着源源不断的蛮族皇帝只能称之为灾难的洞窟。
但噩梦远没有终止,先是诺曼人从北方的冰原席卷整个北欧。
接着伦巴第人把查士丁尼大帝收复失地的成果毁于一旦,再紧接着斯拉夫人入侵,使得帝国的北疆最终土崩瓦解。
东罗马甚至遭遇来自北方的罗斯人纠集了水陆大军袭击,以至于君士坦丁堡被围攻,尽管被皇帝挫败,但是也使得罗马不得不重新考量北方的崛起的异民族。
最终随着巴西尔二世皇帝将自己的妹妹康斯坦丝嫁给了罗斯大公,北方的怪兽成为了帝国最坚实的盟友,但同时也是不可不要提防的敌人。尽管正教会通过帝国传播到了北方的荒原,让这片土地已经不在保持原本的神秘,不再异端横行,可野蛮与落后仍然根植在罗斯人的血脉里。
曾经的基辅罗斯王国最终四分五裂,然而罗斯人好战之心不减。
古王国的最南方,这里是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封地,是基辅罗斯诸侯之一统治的地方,统治着基辅到可萨利亚海的北岸。自从可萨人被消灭,佩切涅格人被驱逐,古老的拜占庭罗斯商路重新焕发生机。
尽管这片土地距离“文明”的世界很近,但是依旧保持着古老的风俗,除了农时,男人们和女人们耕作着土地,冬天,则在冰原狩猎凶猛的野兽。
可萨利亚海岸的小渔村,女人们焦急地等待着外出打鱼的男人们,黑海的汛期带来的洋流使得可萨莉亚海也变得暴躁起来。而为了生计,罗斯人永远不介意去挑战造物主的威严。
“你们看!”
终于探出波涛的桅杆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男人们驾驶的渔船回来了。
只是那艘木质的木桨渔船除了满载的海鱼外,似乎在拖拽着什么东西回来。
渔船停靠进码头,女人们连忙迎接了上去,等候她们男人的归来,
“叶莲娅!”
“欧莎!”
“尼古拉!”
“孩子们怎么样了?”
男人和女人们相互间呼唤着伴侣的名字,询问着对方的情况。
“德米特里!”
“叶莲娜!”走在最后面的高个子大胡子男人哈哈大笑将扑上来的女人抱了起来,像一头大熊抱起了一头纤弱的牡鹿。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叶莲娜嗔怪地问自己丈夫道,比平常打鱼回来迟了足足三天,足够令女人们担惊受怕,但是性格粗鲁神经大条的罗斯男人对女人们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笑了之。
“遇到了风暴季,哪儿能捕到更多的鱼,而且我们还有了意外的收获。”德米特里得意地指了指满载而归的渔船还有后面拖拽的黑色的大铁盒。
“那是什么?”叶莲娜问道,虽然不知道男人们为什么会带着这个东西,但是看到德米特里眼睛里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也不由有些好奇。
“应该是什么宝藏吧!那说不定是从南边漂过来的。”德米特里兴奋的搓手道,恨不得将手心搓下一层皮。
“叶莲娜婶婶,别听德米特里叔叔瞎掰,这个东西肯定是什么破铜烂铁,都是他非要带回来,我们才这么晚回家。”一旁的年轻人不由抱怨道。
“彼得,你别瞎插嘴。”德米特里不满地囔囔道。“这玩意全是金子呢?那我们可就发了。”
“德米特里,有的时候你是应该少做些梦了。”连叶莲娜也不由有些不满了。身为村长的德米特里虽然勇猛不属于任何人,领导全村也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但是对于他老想着发财的幻想却使得所有人又是好笑又是生气。
“你们这些人懂什么?”德米特里哼哼道不理睬身边人善意的嘲笑,从房子里拿出了破甲斧。
叶莲娜看着自己的丈夫,只好无奈地摇头。
“妈妈,爸爸怎么又带了东西回来了?”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响起,女孩儿出现在母亲的裙边,嘟着小嘴问道。
“因为爸爸想着村子里大家都能吃饱穿暖啊!”叶莲娜摸了摸女儿的头宁和地说道。
“德米特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少瞎想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其他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帮德米特里将黑色的大铁箱子拖了上来,说来也怪,这么大的玩意竟然没沉到海里去。
“噹”的一声,沉闷的声音,巨斧在箱子表面留下了深深的凹槽,似乎铁箱子并不是太坚固,但是韧性极强。
看着德米特里费力地劈砍,村子里的人们也在议论纷纷。
“你们说那到底是什么?”
“反正不会是财宝箱,倒是那个铁皮箱可以到镇子里卖个好价钱。”
“咔嚓”
终于,铁箱被劈开了一道缺口。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个过来帮忙!”德米特里招呼着男人们拿着撬棍插进了裂口中。
“黄金,黄金······”德米特里兴奋地哆嗦着和其他人一起发力。罗斯男人一向是最不缺力气的,但是饶是如此铁箱子也废了他们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
“看看里面是什么。”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所有人还是有些好奇地想去看看。
可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入了其中的那一刻,他们的身体陡然僵住了。
那其中,并不是什么德米特里梦想的金银财宝,而是一个浑身的少女如同沉睡一般躺卧在这黑色的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