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当天下午田叔叔和阿姨回到了医院,他们回家之后事情不断,到现在才处理好,不过虽然他们在家,但每天都要视频两三次,跟在身边也没有区别。我不得不再次感叹现代通讯技术的伟大,更感谢那些科学家发明家,是人家的勤恳钻研才让我们享福,但现在有几人还记得感恩。
我们正在说话的时候,主治大夫推门进来了。
“呀这一大家子都在呢。”
“我俩刚回来,马大夫您有事啊?”田叔叔说话的同时我们都站了起来。
“别站起来啊,都坐下,坐下说。是关于田艳的病情,有这么一件事我通报给你们一下,你们一起合计合计再决定。”
大家都有些紧张,但没人说话。马大夫继续说着,
“别紧张,这次是好事,但也不全是。国外现在针对田艳这种情况,开展了临床手术实验,用一种特殊设备来控制住她的肺动脉压力,然后给她单独供氧气,再用体外循环泵代替心脏的功能,同时用最新型的合金封堵她心房的缺损。这种手术国内还没有开展,但我们可以邀请他们全部人员,过来交流并实施手术,手术如果顺利,那田艳的病情就会得到完全的控制,跟普通人基本一样。”
我们所有人的表情都为之一振,继续听马大夫介绍。
“只是成功率目前只有百分之五十,如果失败就会嗯那啥。”
我们的心刚开始激动就又开始发凉,我们当然知道那啥意味着什么。
“那马大夫您的建议呢?”我问他。
“做不做手术只有家属和病人可以决定,我无权发言,但我能说的是,如果你们决定做了就要尽早,因为越早田艳的身体状况就越好,身体越好成功率自然就会更高。”
人在做选择的时候,都会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何况这个选择是关于生与香消玉损呢。
马大夫带来的消息让我们晚上全没吃饭,每个人都没胃口吃,却又在尽力的劝另外三人去吃饭,这个场面有点奇怪。是谁曾说过“我的心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我们却是整个病房,整个病房都一半是火山一半是海水,还是带着冰山的海水。
当一个病人,遇到能重新燃起他生命的火种时,一定会拼尽全力抓住它,哪怕是会被严重烧伤。可是当这个火种需要用仅剩一年的生命,去换取只有百分之五十成功率的时侯,这只手还会不怕痛吗?我的到来确实给艳艳带来了奇迹,然而这个奇迹却一点都不让人舒心,让人怕得到,也怕失去。
晚上,我跟艳艳没有像平时那样情意绵绵的交谈,都默不作声想着心事。我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化解这种沉闷的气氛,任何话语都可能会引起小燕子的情绪激动,有些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合适的话。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最不平安的平安夜。
“圣诞快乐!小燕子。”早上起床我终于找到话了。
“哥,圣诞快乐!”小燕子坐起来莞尔一笑。
看她的神情很轻松,我终于放心了。
“想吃啥,医院的吃够了的话,咱俩去外面吃啊?”
“不用,这里的挺好,等我爸妈来了咱们一起吃,我正好有话要说。”
“啥事啊,剧透一下呗?”
“哥,我决定做手术,具体等他俩来了一起说吧,好吗?”
她刚说完,田叔叔和阿姨就进来了,他俩当然知道,艳艳平时早上是几点起床了。
坐到餐厅,艳艳表情很认真的对我们说道:
“爸、妈,哥,我想了一晚下决心了,我要做这个手术。就跟马大夫说定在元旦过后,因为那时我就27岁了又长了一岁,这样如果手术失败的话,我的遗憾就会少一些,同样你们跟我也多过了一年,遗憾也会少一些。”小燕子故作轻松的说着。
她说话的同时,阿姨的一只手抓住田叔叔的手,另一只手装作不经意的,悄悄地抹去她脸上不小心流出的泪。
“自从咱们成了一家人,我就让你们三个担惊受怕操碎了心,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还是那句长痛不如短痛。尤其马大夫说趁早做的话,我的身体素质还能好一些,成功率高一些。我这次的决定不再是自作主张,而是看你们都左右为难,现在请问,你们同意我的想法吗?”艳艳的轻笑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沉默,除了阿姨的轻声抽泣只剩沉默,我们确实左右为难。
“小艳,爸爸赞成你的想法。”田叔叔首先打破了沉默,“生命虽然是我和你妈带给你的,但这个重大的决定,确实让我俩举棋不定畏首畏尾。好在你26岁了已经成年,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就痛快的赌一次,而且我觉得值得一赌,你俩的意见呢?”
“我同意”
“我也同意”
这件事我们只能听小艳的,尤其我们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选。
手术定在1月4号上午10点,预计8小时左右。时间确定之后日子过的就像风车,一转就是一天,一转又是一天,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急于看结果,故意调整了地球转速。速度快了之后,我们的心情也变的重了,沉了。
元旦的早晨我看小燕子醒了,
“艳,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看你神秘兮兮的?”小燕子浅笑。
“下雪了,新年第一天多好的彩头,快起来出去走走,让雪染白咱俩的头发,好预示着白头偕老。”
到了医院后面的公园里,雪还在下,纷纷洒洒。
我抬头仰望着灰色的天空,怎么也寻找不出这些雪的出处,等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瞬间变大变密,对我们砸将过来。幸亏这只是雪不是馅饼,否则真找不到好东西接住,还容易被它伤到。如果冒险用嘴接的话,我身后还需要一根尾巴掌握重心,这样奔跑跳跃才叫灵活。
艳艳站在小路上,静静的欣赏四周的雪景,雪花很快就落在她的帽子上,肩膀上。她立马就融入了周围的环境,组成了一幅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水墨雪景。
“哥,你来回绕着我跑啥呢?我头都快晕了,咯咯。”
“这你都看不出来吗?我不是在踏雪寻梅呢么,嘿嘿”
“这公园里全是柳树杨树,你到哪寻梅啊?我的哥啊你多看看树下,没准能寻到兔子呢,守株待兔肯定比你找到梅花的几率大,咯咯。”
“这你不懂了吧,这叫意识流,要不然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是怎么来的。你看见我拿的这把树叶了吧,你猜猜我这是要干啥?”
“我猜你总不会把它意识成早餐饼干了吧,咯咯咯。”
“俗物,我这是要葬花啊,乔哥葬花,嘿嘿。”
“乔哥哥,你冷着我了,咱速速回吧。回去给你暖暖身子,那样你的脑袋就会慢慢正常起来。别怕,我会把你治好的,呵呵。”
在这几天紧张氛围的笼罩下,这场大雪来的真是及时。它让我们放下了心照不宣的重负,在这冰天雪地里尽情的玩耍,到处都留下我俩开心的笑声。hppneer小燕子,瑞雪兆丰年,我相信它也会兆着我的小燕子,4天后会平平安安。
2号一整天,我们四个在一起的气氛又恢复了沉闷,大家都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合适。今天的原本计划,是我们小四(又是违禁词)人帮的视频连线时间,却被艳艳找个理由取消了。因为她怕她一旦管理不好情绪,引起那两个死党的警觉,那他们肯定会不顾劝阻的奔来,一定要看个究竟的,而艳艳怎么会让我们的好朋友牵肠挂肚,又奔波辛劳呢。
说心里话,我们确实应该通知一下大旭他俩,我们4号就要做手术的艰难决定。因为他们都是我俩过命的好友,应该知情,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已经超越了我们的家人。然而我却怎么也不想张口,不管将来结果如何,我想他们虽然会怪我,但也应该能理解我。
晚上田叔叔提议去全聚德饭店吃烤鸭,大家都欣然前往。虽然没有人说,但我们都知道,这个名字对我们有着什么样的寓意。
烤鸭做的无可挑剔,鸭骨架汤也很美味,但是大家吃的都很少。吃饭的气氛依然有点沉闷,看来我们开心的来到这里,全都是为了这个饭店的名字。我本来想起个轻松的话题正想说,但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劝小艳多吃点,好多积攒些体力。她吃的很努力,也吃的很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