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走后,刘振华回转到厅中,歪靠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身上还搭了床小被子。
没过一会,刘猛带过来个武官,头顶白se明玻璃红缨顶戴,身着八蟒四爪蓝se蟒袍,胸口处是熊罴图案的五品武官补子,沿趾高气扬的走将过来,后面还跟着七八个兵勇。
这些人脚刚踏进屋中,其中的一个兵勇快走几步上前,一手抚刀,一手指着刘振华,毫不客气极其嚣张的喝道:“你就是那刁民刘振华?见到我家副尉大人还敢安坐不起?还不赶快过来参见!”
大管事刘义官匆匆的从侧门快步跑过来躬身解释道:“这位军爷,我家少爷前阵子遇袭,如今还伤重未愈,无法起身,还望这位大人与几位军爷见谅海涵。各位请坐,小人马上吩咐上茶!”
神se倨傲,身材微胖的五品步军副尉,大马金刀的在厅中坐下。未开口,先掏出个鼻烟壶来,倒出一小撮粉末在小指甲盖上,凑到鼻孔处吸入,打出个大大的阿嚏。这才说道:“我们今天是来查案的,你等前ri至步军统领衙门报案,说你家少爷遭人挟持毒打,可有此事?”
刘义官点点头,面现悲戚的说道:“嗯,确有此事,贼人将我家少爷重伤,差点就……您看我家少爷至今都还无法下地。还望大人早ri揪出凶手,为吾等做主啊!”
那副尉眼睛一横,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刘义官的鼻子吼道:“大胆,你等刁民竟敢编造谎言欺骗我大清朝廷。经我们步军统领衙门派人现场仔细勘察,你们所述的出事之地点,根本就没有留下一点打斗的痕迹。而且,据周边住户提供的证词,那ri晚间就无人听到或看到有任何异常的动静,我今ri上门就是来问个清楚,看尔等天·朝弃民如何自圆其说!”
刘义官急切的辩解道:“大人,吾等所说句句是真,当时报官,还有那么多步军统领衙门之人在场,全都看到我家少爷血流满面,重伤昏迷不醒的模样。我们怎会编造无稽谎言,欺骗你们呢?”
步军副尉面现不屑,颠倒黑白的刁难道:“你说你家少爷被人打昏后劫持,还差点因伤重而送命。那我问你,劫持他的人什么模样?穿着什么衣服?说话是什么口音?想好了再说,哼,我给你们时间去编。
今天不说清楚,我就治你们报假案,玷污诋毁我大清太平盛世,干扰官衙正常办公秩序之罪。将你们都抓捕入狱,关上个十天半月的,那只是本大人一句话的小事!”
刘义官顿时急了,不管不顾的大声说道:“大人,谋害我家少爷的凶手,就是那载……”
见大管事就要将载滢的名字说出,刘振华赶紧插口打断了刘义官的话:“义官叔,多说无益,这yu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这位大人说,已经查实是我等报假案,那就请随意吧。”
转过头态度强硬的对那武将说道:“大人要抓要罚都可以,只要你拿出写着白纸黑字盖着朱红大印的官府文书,我们就任凭摆布。但我提醒这位大人一句,我等都非你大清国的臣民。要想抓捕我等,恐怕你这个步军统领衙门的五品副尉还不够资格!”
“好,好!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刁民。咱们就走着瞧吧!看你们这些贱民还能嚣张几时,就等着被驱逐出境吧!”
这个步军副尉今ri带兵上门,本是受命前来恐吓苦主不得将事情闹大。顺带着打打秋风。哪会带有什么印信公文。
此刻见这些贱民被恐吓威胁后并不上道,非但没有低眉顺眼的孝敬送上银子。还将他呛得无言以对。副尉只得丢下句狠话,气冲冲的带着那几个兵丁甩袖而走。
……
……
“大人,大人,有话好说,您别急着走啊!”看到那武将与兵勇怒气冲冲的离开,刘义官赶忙挽留,可却未能留住。忧心忡忡回到厅中说道:“少爷,你这样处理不太好吧!咱们还想请大清国出兵帮助兰芳国复国呢。开罪了这些官兵,只怕后患无穷啊!”
对这个关心自己的远房堂叔很敬重,但不代表刘振华就会认同腐朽的满清。淡淡的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如今的满清朝廷是怎么样对我们的,义官叔你也亲眼看到,亲身体会到了。满清朝廷就没把我们这些人当人看。我们这次来京的愿望,你觉得还能实现吗?”
刘义官一阵语塞,半晌才又开口道:“少爷,咱兰芳国首任大总长罗芳伯公曾有遗言,自他之后兰芳国无论谁为领导,归顺大清之心不可变!而你爹刘大总长的遗命,也是让我们来求助于大清。你这样公然宣称吾等非大清子民,是要惹来众人的非议啊!今后切莫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了。”
刘振华摇摇头叹道:“义官叔,你的想法应该要改变了,我只想问你,要是这大清国亡了,没了呢?我们的后人又该去归顺谁?我认为,罗芳伯大总长的遗言,是希望我们心存华夏故土,告诫我们不能忘本,并不是要我们盲目的认定大清国就是华人的唯一祖国。”
刚才那个武将的态度言语及行事做派,让刘义官对冀望满清zheng fu出兵相助已是心灰意冷,想起几个月来的努力,至今都还没有看到一点希望,神情迷惘十分沮丧。
思虑半晌后刘义官叹息道:“唉,如今这局面,我是看不清了,我也不想与少爷为此事辩个输赢。如今祈求大清出兵无望,兰芳国已经没了,大总长借兵复国的遗命已经无法实现,吾等还被这些大清权贵与官兵欺凌!难道,咱们兰芳人就将成为无根的浮萍四处飘零吗?”
刘振华看着如迷途羔羊的堂叔,劝慰道:“义官叔,想开些,只要我们还活着,无论身处在什么地方,那处就是我们的兰芳国所在。只要脚下是我们能够控制的地盘,那里就是兰芳国的土地!咱们要想复国,只能靠自己!义官叔,别执着于大清国了,处理下产业,过几ri就跟着云峰他们去澳洲吧!大清国不准我离京,我就暂时留下来,寻机逃走后去会合你们!”
刘义官闻言神情一肃,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大总长遗言中要我等照顾好你,一旦我们都走了,由谁来照顾你?万一有个什么事,你身边连商量的人都没有。再说,如今没有了婆罗洲为根基,秋暮兄(宋孟亭字秋暮)在澳洲也是步履维艰,我去了恐也难有所作为。”
刘振华继续劝说道:“义官叔,你们都走了,我才更容易溜掉。大家都守在一起,反而给了别人将我们一锅端的机会。刚才云峰告诉我,清zheng fu的大臣正在与荷兰人接触,这预示着什么?难道义官叔都还不明白吗?义官叔走吧,咱们的钱财也所剩不多,与其在这满清di du坐吃山空,咱们还不如留下钱去澳洲做点实事。”
“大清国真的在和荷兰人接触?且又勒令不准少爷擅自离京,他们在打什么主意?难道,这……这是天要亡我兰芳国?”刘义官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仰天悲呼不已,意态疯癫。
看到此刻刘义官的神情有些迷乱,刘振华赶忙从衣衫口袋中摸出了几页写满了字的纸。递到大管事的眼前。
“义官叔,你就放宽心吧。振华我向你保证,咱们兰芳国肯定不会亡,只要我们自强自立,老天也不能左右我们兰芳国的命运!这里是我对你们去澳洲发展的一些计划,你看看,去澳洲和孟亭舅舅商量着办。要想复国,前期启动需要动用的资金可不是小数,需要义官叔和我舅舅共同商量筹措,最好把以前置办在大清国的地产田地全变卖掉,看看能凑出多少。”
“这,……好吧,让我先看看,如果确实可行,咱们再说下文吧!”冷静下来的刘义官接过那几页纸,神情落寞的转过身去往后院。
还未等到晚饭时候,神情激动刘义官就大步冲进书房,手里挥舞着那几页纸,口中不住的问这问那。
“振华少爷,你是怎么知道那些地方有矿藏的?我最担心的是,让艾德烈出面去管理公司,他不是华人,更不是我们兰芳国的人,将如此大任交付于他是否有些草率?还有,你计划里要买的这些机械设备,在美利坚随意都能买到吗?”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出,刘义官根本没有往ri的稳重,直接变成了个问题大叔。
刘振华无奈,只得用无意中得到的古籍地图为借口,巧舌如簧、信誓旦旦的进行忽悠,好不容易才使刘义官相信了他购地采矿的计划,是有根有据的。
从计划书中,刘义官大致明白了刘振华的计划与部署。购买廉价土地采矿进行贸易,再利用得到的资金去引进技术,购买机械设备,并召集华人进行练兵,逐步发展工业与军事。
这几页确实可行的计划书,让刘义官看到了兰芳国重新崛起的希望,终于下了决心,放弃了央求清zheng fu出兵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吩咐手下务必在三ri内处理变卖完以前就在大清国内置下的产业,准备与云峰等人同行去澳洲与宋孟亭携手发展。
好不容易将大管事说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刘振华也松了好一大口气。堂叔虽然还是有些顾虑,还担心他独自留下的危险。但在以复国大业做诱饵的诱导下,还是毅然决然的作出了离开的选择。
……
……
几ri后,早晨。刘振华正在院子中活动着身体,小丫头可欣嘟着小嘴,一脸不开心的走了过来。刘振华奇怪的问道:“欣儿,怎么啦?这是谁欺负你了?”
“哼,花心的坏少爷!”可欣嘟哝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刘振华听了个清清楚楚。
“关我什么事啊?少爷怎么花心了?这一大早刚起床,欣儿就冤枉我。不行,你赶紧给说明白了。”
“人家洋美女都找上门来啦,哭闹着死活要马上见你。人现在就在前院里等着的,少爷想抵赖也是赖不掉的。”
“欣儿,你的话越说怎么让少爷越糊涂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否则少爷可就大刑侍候了。”刘振华戏谑的笑着伸出手来,做出个挠痒痒的动作,对小丫头进行威胁。
“安琪儿就在前院等着少爷去安慰呢,要不是我拦着,人家都准备直接跑少爷的卧室里去掀被窝了。”此刻的可欣是醋意冲天。
“安琪儿?她又在搞什么鬼,义官叔不是说他们今天就会动身去天津卫,再乘坐邮轮出发去澳洲的啊!怎么还有空到这边来?是专程来找我告别的吗?”刘振华胡乱猜测着,脑中浮现出一个金发碧眼,玉肌如雪,活力十足,阳光少女的模样。
“人家可不是来告别的,而是想留下来陪伴情哥哥不走啦!”可欣继续泛着酸。
刘振华终于咂巴出了可欣陈醋打翻的味道,不气反笑:“咦,这一大早的,怎么就有人把厨房的醋缸给弄到后院来打破了。这可不是勤俭持家之道,回头得好好说道说道。”
“少爷,你……我去帮大管事收拾行李去。少爷自己惹下的情债,就自己去还吧!”可欣送上个大大的白眼,扭头就走,才不管振华少爷在后面无赖般的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