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勾结西戎细作意图谋逆,被长公主诛杀于长春殿的消息,不过半天,便在燕京传开了。
九黎进到书房时,檀九洲正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小刀。
他掀了掀眼皮子,懒懒道:“如何?”
九黎屈膝行礼,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到元昭生剜了薛怀仁的心,扣押了薛家一大家子,檀九洲阴鸷的面庞渐渐爬上几分暖意,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柔和。
“她本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檀九洲轻笑出声,随即起身道,“昭昭行事如此利落,我该好好向她学学。”
督主府的暗牢对南辰人来说,便是额鼻地狱般的存在。
暗牢共有十八间暗房,每一间对应着紫麟卫的一种酷刑。
檀九洲走到第十八号暗房门前,随着房门的打开,重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望着地上那双足已被蛊虫啃噬了一大半的人,檀九洲面露怜悯道:“祁溯,你如今的样子可真可怜。”
祁溯手脚被缚,额上冷汗淋漓,身体因为蛊虫啃咬之痛而不断抽搐着。
檀九洲微微弯身,勾起那人俊秀的面庞,叹道:“阿溯,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我总以为你同旁人不一样,却没想到你也会为了他背叛我。”
祁溯苍白无血的嘴唇紧抿着,只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冷冷望着檀九洲。
檀九洲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阿溯,你这样看我,可知我会难过。”
祁溯身子一僵,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一道利刃穿破衣裳的声音。
一阵剧痛自胸膛传来,祁溯吐出大口鲜血,脸上却似得了解脱般终于挤出了一个笑。
“阿宴。”祁溯静静地望着他,鲜血大口大口吐出。
“嗯,我在。”檀九洲将短刀从他胸前拔出,温热的血四处飞溅,将他月白色的衣袍染红了一大片。
苍白修长的手指触上祁溯的唇,檀九洲眼尾微垂,面露不舍:“阿溯,你就快要死了。本不应该让你就这样轻易死去的,可我总念着昔日你的相伴之情。”
祁溯眼角几不可查地落下一滴泪,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檀九洲缓缓起身,望着地上渐渐没了生气的人,鸦黑的长羽微颤。
“背叛本座的人不应该好死的,本座终究还是没狠下心啊。”檀九洲面无表情地望着手中沾染的鲜血,眼中却不见半分伤心。
“老妖怪,老妖怪!”季无尘大叫着跑了进来。
他身姿轻盈地跨过祁溯的尸体,一把抓住檀九洲的手,两眼放光道,“你今日没去上朝可真是太可惜了,你都没看到,那永乐公主大杀四方的样子……”
随即,后知后觉地望向地上的尸体,季无尘震惊道:“这不是祁溯吗?你怎么把他杀了?”
檀九洲斜睨他一眼,话里藏刀道:“季无尘,这么用力,你找死吗?”
对上他杀意勃勃的双眸,季无尘身子一抖,讪讪放开手,嘟喃道:“我这不是看你今日没去上朝,急着回来告诉你大殿上的盛况嘛!”
檀九洲轻嗤一声,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诶,老妖怪,你怎么走了呀!”季无尘快步追上檀九洲,清清嗓子道,“你若好奇的话,就直说,我心好,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檀九洲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季无尘倒也不在乎,只一路跟在檀九洲身后,眉飞色舞地自说自话。
“季无尘。”行至云央殿前,檀九洲停了下来,“你可以滚一边去了。”
季无尘嘁了一声,自觉体贴道:“不就是沐浴嘛,这有甚要紧,本公子嗓门大,你在里面洗你的,我在外面说我的,两不相扰。”
檀九洲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再吵,拔了你舌头。”
季无尘悻悻闭嘴,眼神恳求地望着檀九洲。
九黎面无表情地将季无尘打横抱起,扛在肩上,自觉站立在离屋子十米远外的地方。
“九黎,你放本公子下去啊!我堂堂无尘公子,被你一个大老爷们扛在肩上,传出去,本公子还要不要做人了。”季无尘涨红了脸,在上面拼命捶打着九黎的肩膀。
“季公子,您声音这么大,会吵着主上沐浴的。”说着九黎扛着季无尘又往后退了几大步。
季无尘见他刚硬冷凝的脸,选择乖乖闭嘴。
过了大半天,季无尘觉得自己身体都要散架了,檀九洲才穿着一身新换的紫金长袍,不急不慢地从屋内走出。
季无尘顿时楚楚可怜地望向他,檀九洲瞥了他一眼,讥笑道:“怕你憋坏,给你一句话的时间,说重点,再废话连篇,便让九黎将你丢出去。”
季无尘憋了大半天,满肚子想说的,哪是一句话能概括的,可对上檀九洲阴恻恻的脸,他便生生将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冥思苦想半天,他突然灵光一现,大叫道:“是有一件事要与你说,我亲眼看见,下朝后长公主身边的乌桕领着权非凡,往昭阳殿去了。两人在里面不知谈论了什么,我在昭阳殿旁的湖边等了大半天,都没见着权非凡出来。”
檀九洲微微眯眼:“季无尘,你是真的在找死。”
季无尘一脸懵的看着他,却又见他黑着一张脸,冷冷道:“九黎,丢出去。”
随即,便疾步向外走去,瞬间,便不见了人影。
季无尘张大嘴巴,随即不满地喊道:“我好心给你送消息,你这么对我!你太没良心了,檀九洲!”
“因为您说了半天,都没有把要紧的事说出来。”九黎面无表情地提示道。
季无尘:“???”
九黎见他朽木不可雕的样子,决定不再废话,扛着季无尘便往大门走去。
季无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于是在九黎身上拼命大叫道:“九黎,你放我下来!你们紫麟卫的人怎么动不动就扛人呀!诶,我晕啦!我晕啦!”
“您说错了,紫麟卫不扛人,只扛尸体。”九黎神色认真地补充道,手上力道也加大了几分。
季无尘只觉得头顶一阵阴风吹过,于是再次怪怪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