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边的曲院街,是京城最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地方。
南风馆就在曲院街的某个巷子里,虽地处偏僻,但依旧生意红火,就因为南风馆是京中最好的小倌馆。
大凉风气开放,好男风的人并不在少数,南风馆每到夜晚便宾客盈门,引客的小厮势利得很,穿戴不好、给的银钱不足的,连南风馆的大门都进不去。
不过,今日外头又下了雨,也不是什么休沐日,来的人便少了很多,小厮便坐在凳子上数今日的薪水,正数着就被塞了个银锭子。
小厮定睛一看,正扬起笑容要面对客人,那人却已经进了南风馆。
来人正是叶琼的五叔叶祀竹,他穿了件湘妃色的宽袖长衫,衣袖飘飘颇有魏晋之风,又有叶琼帮他特地描了眉眼、点了些许胭脂,更显得他丰神俊朗,一走进小倌馆就吸引了所有小倌的目光。
老鸨是一名年龄稍大些的男子,笑着向叶祀竹招手:“您又来啦!”
叶祀竹风流一笑,说:“还点你们头牌秋司。”
老鸨应了一声,直接让龟公领着叶祀竹上了顶层一间小屋,开心地数起了叶祀竹塞过来的钱。
房间里,秋司见叶祀竹又来了,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客人又来啦,今日是第三日了,总该办正事了吧?”
叶祀竹不敢喝这里的茶,只笑着坐下,从怀中掏出了厚厚一叠银票,看得秋司眼睛都直了,但还是谨慎地问了叶祀竹:“客人是想要秋司做什么?”
叶祀竹笑了一声,说:“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嘛,喜欢玩点带惊喜的,这些钱够不够你买你主动上门?”
秋司犹豫一下,到底没舍得银子,欣喜地答应下来。
……………………
闻雷最近有些上火。
叶家的事情没成,自己手上中了一镖,回家还被母亲和姐姐轮番训斥,甚至把他身边的小厮也换了,实在是令人窝火。
最近几日,和自己定亲的顾家又来人了,是来和母亲商量婚期的,一想到自己以后就要跟着一个黄脸婆过日子,闻雷更是恼火的很。
曲院街也去不成,怕被人认出来,闻雷只能让家中马车拉着自己去京郊赏枫叶。
马车摇摇晃晃,晃得闻雷昏昏欲睡,没晃一会儿,车夫就敲了敲窗户,语气焦急地说:“公子,好像撞到人了!”
闻雷心中更是厌烦,掀起帘子就要斥责:“嚷嚷什么,不过是区区小民……”
闻雷的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马车前侧坐着一位柔弱的男子,男子相貌姣好,见闻雷看过来,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喊道:“公子……”
这人闻雷认识,正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大半年的秋司,自己曾悄悄给他送了很多书信,奈何家中管得紧一直没能一亲芳泽。
闻雷心中大荡,当即说:“这位……不如跟着我上车,我帮你看看伤势?”
秋司当即跟着闻雷钻进了马车,完看不出来先前被马车撞伤的样子。
马车外的车辕上,叶祀竹抬起一直低着的脸,心中冷笑。
另一边,叶琼邀请了顾从雁去叶家的成衣铺子看看。
成衣铺如今已经简单地装修完成,铺子里也已经放了些货物,只是还未正式开业。
叶琼将顾从雁带到包厢,陈管事亲自接待了她们,抱了一本册子给她们看:“这是大姑娘想出来的主意,将布料裁制一小片出来按照颜色归类,再贴到一起,好让客人挑选,绸缎庄那里也放了一样的册子。册子后面几页是按照二姑娘说的,画了几幅成衣的图纸。”
顾从雁抱着册子啧啧称奇,叶琼对于叶瑶想的新主意也很是满意,笑着问顾从雁:“看看可有喜欢的?我直接让裁缝给你做好送到你府上去。”
顾从雁毫不扭捏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叶琼点头一笑,她就是喜欢顾从雁的率直。
顾从雁很快就选好了衣裳,叶琼让裁缝给她量了身形,便说:“既然定了新衣裳,不如去首饰店也看看?过一个路口的临街就有一家我家开的首饰店。”
没有女孩子不爱首饰的,顾从雁也是如此,欣喜地过来拉叶琼的手臂:“这次可不能让你付钱了,我也要不好意思的。”
叶琼笑了一声,两人戴好围帽,亲亲密密地来到首饰店,还没进去,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快让开!马失控了!”
叶琼忙拉着顾从雁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身后,拉着她到了街边。
顾从雁心中一暖,自己是不怕的,没想到叶琼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想着保护自己呢。
那边,马车上的闻雷正美人在怀,乐得逍遥,完没有意识到马车已经失了控,直到他自己的后脑勺突然磕到了车厢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嚎了起来:“救命!”
顾从雁听到有人喊救命,当下心中一紧,抬脚就要救人。
她多年习得马术,最知道失控的马车有多危险了!
叶琼拉住顾从雁的手腕,劝道:“从雁,别去,太危险了!”
顾从雁向叶琼自信一笑:“叶琼,我的马术你还信不过吗,你放心好了。”
说着,顾从雁便冲到了马车前,翻身上了那匹失控的马,紧紧地拉住了缰绳。
叶琼收回手,心中闪过一丝钦佩。
顾从雁的马术,足够让她骄傲。
惊马踢了几下后蹄,想把顾从雁甩下来,顾从雁牢牢地贴在马背上保证自己不被甩下去,又慢慢地顺着马鬃,在马的耳边说了什么。
几次过后,惊马慢慢地平静下来,顾从雁心中一缓,笑着叶琼一笑。
旁观的百姓里爆发出了欢呼声,叶琼也向顾从雁比起了大拇指。
顾从雁翻身下马,正要看看马车里的人,却在此时,马车的车辕断裂,遭受了好几次冲击的车厢终于受不了冲击,向一边歪倒,车厢内传出了一声娇弱一声高亢的嚎叫。
顾从雁吓了一跳,忙上前就要救人,亲手打开了车厢门,却“啊”一声,睁大眼睛倒退了好几步。
另一边,被叶祀竹花钱买通要造势的汉子已经冲上了前,看了一眼,怪叫了一声,高声喊道:“我的乖乖哦,青天白日的就闹起了分桃,怪不得马车会翻!”
说着,那汉子就伸手把车厢内的两个衣衫不整面带潮红的男人挖了出来,期间或许还不小心碰到了其中一位的伤腿,让他的哀嚎声响得更大了。
旁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嬉笑起来,各种下流的话一股脑地倒在了两人身上。
顾从雁脑中嗡嗡,还是叶琼喊了她好几声才清醒过来,清醒过后就却扬起马鞭,向其中一位男子的脸上甩去,哭喊道:“闻雷,我要和你退亲!”
……………………
叶琼把顾从雁送回顾府后,就主动告退了。
如今顾府乱成一团,她留在那里,不太合适。
叶琼坐在琼花院的门廊下,平静地画着要放在成衣铺册子里的成衣图例,等了有一会后,五叔叶祀竹才来到了她的面前坐下。
“五叔,事情办妥了?”叶琼问道。
叶祀竹颔首:“都办妥了。”
叶琼又问:“马夫送出去了?”
叶祀竹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放心,一家子都送出去了,走的黑道的路子,闻家查不到。”
叶琼点点头,又庆幸地说:“淮恩侯府没落,才给了我们这个机会。闻家都好几个月没发薪水了,我们才撬得动人,买通了那马夫。”
叶祀竹哼了一声:“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闻家呢,顾家和闻家退亲了吗?”叶琼说着,紧紧地抓住了手中的笔。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若是顾家最终没有退亲,她做这么多,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退亲了。”叶祀竹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一开始闻婷婷不同意,仗着是怀着身孕的三皇子侧妃以势压人,却没想到顾从雁的父亲不久前刚被选为三皇子府的詹事,他把事情求到了三皇子殿下那里,三皇子出面退了这门亲,还训斥了闻家。并且,那场事故中,闻雷伤了腿,怕是要跛了。”
叶琼终于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之前刚闹出‘亲亲相隐’和‘大义灭亲’的事情呢,这事道理清楚,三皇子不会偏着闻婷婷的,这事算是能定了。”
叶祀竹却又皱起眉来:“此事,别人扯不到叶家,但闻婷婷大概心里清楚……”
“我就是要她清楚,这是叶家的报复!”叶琼冷声说,“她没有证据,不敢扯到叶家头上的。如今大家都在暗中,保不准什么时候出手,此事激怒了她,她肯定会出手。”
叶琼又冷笑着说:“知道会出手才好办,才能见招拆招。”
另一边的淮恩侯府里。
闻婷婷狠狠地摔了好几个古董花瓶,犹不解气。
淮恩侯夫人叶福娴心疼得要命,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扶着额头说:“事儿清楚得很,叶家买通了马车夫,把家里的马饿了三天,那马一闻到豆子的味道就要发疯,偏偏那马车夫不知道被他们藏哪里去了,去找的时候他们一家子都跑了!南风馆的那个妖精只说是有人买了他过来,但不知道是谁,他还在你弟弟的院子里作威作福起来,要做男妾,看得我头疼。”
“不过是个小倌,打死拉到乱葬岗去!”闻婷婷又狠狠地摔了一个玉如意,终于力竭摔回了椅子里,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只觉得胸闷。
叶福娴又靠近闻婷婷说:“婷婷,你弟弟还躺在床上呢?你想想办法请三皇子叫个太医过来瞧瞧吧,你弟弟娶媳妇已经艰难了,总不能让你弟弟以后还跛了吧?”
闻婷婷厌烦地甩了甩手帕扇风,说:“他自己造出来的孽!三皇子为这事已经对我印象不好了,要我再待几日就回去,我怎么还敢跟他说帮弟弟请太医……”
闻婷婷的脸色颓败下来,弟弟是亲弟弟,还要继承家业的,皇子府里哪个不是家世显赫的,她以后还是要靠弟弟的:“行,我去问问。”
叶福娴心中一安,想起了此事的起源又恨得牙痒痒起来:“都是叶家,一样的马车事,他们家的姑娘没事,我的儿子要跛了,还没了亲事!”
“叶家,好一个杏花叶家。”闻婷婷想到叶家,又气得面目狰狞,“去,去把叶玩叫来!让他立刻砸了叶家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