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烈目光望向的,正是摘星台那扇巨大的落地琉璃窗。
昔日守正帝经常坐在这扇窗前,俯瞰大半个皇宫,而此时,那扇窗前,却也有人影闪动。
虽然那个人影立刻就向后退去,但以秦行烈的眼力,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个轮廓属于何人。
面具后的脸庞上,显出几分嘲讽,几分决然,秦行烈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转过头去,信步走入屏风之后。
洗浴的水声停了下来,顾昭低低地笑了起来“呀,难道我竟然猜错了,你居然不怕祖母生气了吗?”
“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祖母为什么会生气?”秦行烈低声说道,“我只是来伺候阿昭沐浴而已。”
“好,那就赏你一个机会,好好给我搓背吧。”顾昭趴在浴桶边缘,背对着秦行烈,语气中带着调戏。
秦行烈竟然真的就开始给她搓背。
顾昭眉毛挑了挑,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怎么?心软了?”
秦行烈摇了摇头,一只手举着银勺往顾昭背上浇水“我哪有资格对她心软?”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语气格外平淡,仿佛是在说别人的家事。
“为了从我手中逃脱,竟然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因为他不在府中,护卫们不敢真的对她下死手,所以元稚眉竟然让人挟持自己,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离开了王府。
虽然这是他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元稚眉把她的同伙都钓出来一网打尽,但是在暗中看着元稚眉的那股子狠劲,秦行烈还是觉得,他之前从来没有看清过自己这位生母的真面目。
摘星台上,元稚眉飞快地躲到了一边,想起刚才看见的一幕,素来从容的身形也不有些绷紧。
“这个孽障!”她嘴里轻声地说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
不过,这丝狠意瞬间就消失了,那张绝美的脸上,仍旧是春风一般柔和的表情。
“郎霆已经去了这么久,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元稚眉站起身来,估摸着时间,郎霆手下的御林军应该已经控制了情况,她也差不多该出面了。
而且,刚才她亲眼看见秦行烈和顾昭两人出现在下方小院里,这种时候,他们怎么能随意走动?元稚眉隐隐有一种事态超出自己控制的感觉,这让她心中更加感到不安。
她不敢再大喇喇地站在落地琉璃窗边往下看,只能小心地从窗帘后的缝隙里注视着下方小院中的动静。
没过多久,元稚眉就看见秦行烈掀起了门帘,顾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仰着头对秦行烈说了一句什么。
小院十分简单朴素,就连门帘都是素锦银花,初春时节,庭下的树木才刚刚绽放点点嫩绿,可是顾昭仰面看着秦行烈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映着柔软明媚的天光,却像是已经到了百花盛放的季节。
元稚眉有短暂的恍惚。
顾昭换下了彩鹤服,身上穿的是北安女子最常见的春服,并不是多么华丽,却十分温柔。
元稚眉竟然有一种回到二十多年前,看到了自己闺中密友的错觉。
秦行烈单手举着门帘,低着头看着顾昭。
虽然元稚眉看不到他面具后的神情,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是没有任何理由地,元稚眉就觉得,他一定在笑,真心的笑,声音一定充满柔情和暖意。
元稚眉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手指微微握紧了窗帘。
“夫人?”侍女疑惑地走过来,轻声询问。
元稚眉睁开了眼睛,美目中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灵明媚,嘴角的笑意也格外动人“无事,我们也该过去看看了。”
她扶着侍女的手,刚走到楼梯旁,就听见下方传来了一阵动静。
侍女站在楼梯口,伸头往下看去,嘴里斥责道“你们在做什么?”
通通通,沉重的脚步声从木质楼梯上传过来,不等侍女反应过来,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就从下方扔了上来。
那东西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滚了两圈,终于停了下来。
昂贵的地毯上洒满了血迹,被扔上来的竟然是颗人头!
中年侍女吓得尖叫起来,反倒是元稚眉,虽然蛾眉微蹙,却没有太过慌张,只是向着边上挪动了几步,离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远了一些。
“这,这是……”中年侍女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他们留在摘星台下守卫的头领的头颅。她的上下牙齿不停碰撞,心中一片恐惧,话都说不完整了。
一群人从楼梯上冲了上来,他们穿着御林军的衣服,但是神情和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像御林军,倒像是从什么山沟里钻出来的粗坯、没见过世面的穷汉一样。
他们原本还嘻嘻哈哈地说着一些古怪的话语,但是当他们看见楚楚可怜地躲在墙角的元稚眉时,顿时都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元稚眉,楼上竟然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那什么妖妃,秦行烈的亲娘在不在?”一个带着阴狠的少年声音响起,才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安静。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