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一脸平静,竟然真的取出了那份还带着墨香的绝亲文书,就要给何筝。
林维康又惊又怕,几乎魂飞天外,连忙伸开双臂挡在顾昭和何筝这两个相貌相似的女子中间,大声喊道“不,不行!”
他看向何筝,何筝表情戏谑,眼神却冷冷的,手中的短刀更是从未收起;
他看向顾昭,顾昭神色平静,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身边的护卫全身都散发着杀意。
不管往哪个方向,他都不敢多走一步。
突然间,林维康悲从心起——这两个女人,一个是生他的母亲,另一个是他生的女儿。可是现在,他哪一个都亲近不得,哪一个都不听他的话!
“你们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林维康崩溃地喊,“把我害成这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把朕的御帐……当成自己家……后院了吗?”
守正帝一只手扶着王忠,努力坐直了身体“能不能……先把朕……杀了,然后……再讨论你们那些……破事?”
何筝瞄了他一眼“就你这样子,没人理你也活不了多大会儿了,我可懒得动手杀你。”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御帐中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守正帝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也许一丝夏日的风吹进来,都能把他的生命火苗吹灭。
“朕……”守正帝的声音很小很小,也就是何筝、顾昭他们几个耳力过人,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宁可……死在北安之狐手下……”
何筝嗤笑一声“我是来看你的笑话的,来出气的,可不是来给你完成愿望的。”
“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当初我如果想做什么,你根本就不可能登上皇位;我既然愿意放下手中兵权,连控鹤司都交给朝廷,自己回到国公府后院去当那什么国公夫人,就不会再背地里反对你。”
“可是你却始终不能放心,不断插手国公府里的内宅事务,挑拨我和礼国公父子的关系,甚至使出那种蛊惑稚子的下作手段……呵呵,你当初就没有考虑过,把我这种人逼到绝地会有什么后果吗?”
何筝的目光扫过沉默的秦佑臻,扫过地上几个皇子的人头和血迹,最后仿佛无意地从秦行烈身上掠过,嘴角的微笑越来越大。
“现在,我用事实告诉了你,你的那些手段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你的儿子在背后向你捅刀子的时候,比我的儿子更加狠辣无情。”
“所以,在利益面前,儿子对付父母并不是什么奇事,你当初和先帝是什么关系,你自己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她挥了挥手,“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你可以闭眼了,我看着你死之后,就会自己消失。”
守正帝已经说不出话来,干干的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用力地看着何筝的方向。
何筝俯下身,对着守正帝浑浊的眼睛“放心吧,这北安江山可是当初我带着麾下三千子弟用鲜血保护下来的,北安百姓更是我的兄弟手足,我可不会像你那样,一怒之下就把它毁掉。”
守正帝努力抬起眼睛,眼神已经完全没有焦距,只是向着何筝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就慢慢地垂下了眼皮。
扶在王忠身上的那只枯瘦皱巴的手,倏然下滑,垂落在空中,轻微地晃了晃,就没有了动静。
何筝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御帐门口,她背对着众人举起了一只手,轻轻向外招了招。
那些控鹤司的人员和蔡赫的御林军,都沉默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御帐里顿时空旷了不少。
秦佑臻和林维康都愣在当地,无法相信事态竟然会这样急剧转折——守正帝死了不奇怪,何筝就这样走了?
万人垂涎的皇帝之位即将到手的时候,她就这样扭头走了?
秦佑臻身边的御林军全都离开,他获得了自由,愣了一下,就向着守正帝走了过去。
他无声地跪在守正帝的尸体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林维康则迸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娘!你不能走啊!”
他用和自己体型完全不符合的速度飞快地从顾昭面前跑了过去,冲到御帐门口。
但是就是这么短的一会儿时间,何筝和她的那些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维康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娘,娘,你别走!你出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他冲向前方的路口,左右观望,仍旧没有找到何筝的踪迹。
刚才那些控制着整个营地的御林军也都消失了,林维康想抓住一个来问问都做不到。
“娘,娘,你在哪儿?你这是故意教训我,惩罚我当初的不孝吗?娘,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