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帝突然笑了起来，嘴角的血迹还未擦拭，甚至裂开嘴巴露出的牙齿上都染着红色，这让他的笑看起来显得分外怪异疯狂。
“是啊，朕后来还真是有段时间非常想知道，大名鼎鼎的北安之狐、最神秘的紫鹤大人、武帝麾下三英之一、纵横斗川关三百里几乎无敌的何将军，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出卖，在上香途中摔落马车而死，当时是什么感受。”
“只是无奈无法让死人起来说话，一时间还真是遗憾。”
“没想到在朕即将宾天之时，还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上天真是待朕不薄。哈哈哈。”
“不如你先告诉朕，当你知道自己是被你唯一的亲儿子设计出卖落入死地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想法吧。”
守正帝放肆大笑起来，完全看不出刚才被太子气得吐血的狼狈和愤怒。
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了震惊之极的表情。
他这段话揭露出来的关于何筝的秘密太多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老女人，竟然有着这样辉煌显赫的经历。
顾昭虽然猜到自己这位祖母不是普通人，但也从来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厉害。
何筝转过头，对着顾昭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尖，飞快地做了个鬼脸。
顾昭忍不住抿嘴想笑，她这位祖母可真是太与众不同了。哪家的国公夫人有她这么跳脱的？
而何筝这一转头，顾昭终于看清了她真正的长相。
她的五官确实和顾昭很像，但是眉目之间的气质和神态却和顾昭截然不同。
除了比顾昭的眼角多了几条淡淡的皱纹之外，何筝的眉目之间那种桀骜洒脱、睥睨一切的姿态，是顾昭身上完全没有出现过的。
何筝绝对是那种只要见过一面就很难让人忘记的人。
给顾昭做完鬼脸后，何筝才又扭头对守正帝说道“秦嘉树，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林维康做的那些挑拨？”
她挑了挑眉毛，“要是不知道，我是如何在你的暗卫精锐包围中扬长而去的？要是不知道，我难道是临时找了一个和我身形相似的尸体来冒充自己？”
“只不过是你模仿我控鹤司建立的暗卫太无能，根本没有发现真相，才让你当了这么多年傻瓜罢了。”
说着，何筝撇了撇嘴，看着守正帝的脸上满是鄙夷。
守正帝狂笑的脸瞬间僵硬“你，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管？”
何筝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把手指长短的小刀，刀身纤细，两边开刃，光芒如雪，在五根手指之间来回旋转，如同一只银色蝴蝶翩跹飞舞。
听到守正帝的疑问，她轻轻一笑，声音中透着凉薄“我为什么要管？”
“那可是你的亲儿子！唯一的血脉亲人！”守正帝惊愕地抬头，蜡黄的脸上激动得泛着红光，“你明知道我在背后挑拨你们的关系，你为何不告诉他真相？”
“朕知道你一直很骄傲，看不上这世间男子，包括当时的礼国公，但是儿子可是你亲生的……”
何筝手指一弹，银光如电如流雪，从守正帝耳侧飞过，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竟然又飞回到了她的手中。
直到她两根手指夹住那柄小刀，守正帝鬓边的一缕灰发才缓缓飘落下来。
“哼，到了现在，还想挑拨？”何筝手指轻轻一抖，指间小刀发出铮的一声清鸣，“我虽然已经不复昔日功力，但还不至于听不清楚那些脚步声。”
“你要是想让他藏起来听我说话，也随便你。”
守正帝这才明白，刚才在自己脸边擦过的凉意是怎么回事。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色青白交织，顾昭觉得如果下一刻他就倒地死去，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太子愣愣地看着何筝手里的小刀，悄悄地向后退去，再次藏在了蔡赫身后。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那就把人带进来吧。”
随着守正帝虚弱的声音，一队黑衣人押着林维康走了进来。
林维康白胖的脸上满是汗珠，表情沮丧而又恐惧，走路高一脚低一脚，嘴里绝望地叫着“别杀我，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陛下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都是被人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守正帝软软地靠在椅子上，经过了刚才的爆发之后，现在的他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只能哼哼着冷笑。
林维康被推到了何筝面前。
何筝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维康，短刃在手指间旋转如飞。
林维康看见何筝的脸后，用尽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顾昭？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了？”他喃喃地说道，“不对，不对……”
林维康转过头，在人群中搜寻着，果然看见了穿着彩鹤服的顾昭。
相似之极的眉眼，截然不同的气质，林维康当然认得出那才是顾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