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敲响。
顾昭睁开眼“进来。”
淡淡的月光从门外投进来,一个人影从门口延伸到房间内,看起来格外伟岸。
是元弗。
借着微光,顾昭能看出他双手捧着盘子,脚步轻捷地走了进来。
顾昭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小心些。”
她刚要点灯,元弗却好像能看穿黑暗一样,走到了书桌前。
元弗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反身推开了墙上的窗扇。
冰冷的气息伴随着薄薄的月色,瞬间流入房内。
顾昭连忙阻止“别开这么大,冻着你可怎么办?”
元弗似乎扯了扯嘴角,伸手拽了拽自己身上厚厚的裘衣。
顾昭自己倒是不怎么畏冷——她也跟着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自嘲,毕竟当初冷宫中都没有冻死她呢。
元弗站在书桌前,顾昭能听见碗勺叮当的声音,看他的动作,应该是端了锅碗过来。
空气中飘荡的甜味,告诉顾昭,元弗应该是带了一锅甜汤。
顾昭莫名地有点想笑。
她哄元弗开心的时候,就是不断地给元弗投喂甜食。
现在反过来了,变成元弗端着甜汤来喂她了吗?
元弗这是发现她情绪低落,又不能说话,所以用这种办法来抚慰她?
暖意从顾昭心底萌生。
元弗可真是个贴心的小宝贝。真不明白这样一个长得又好、心眼又柔软、全身都暖洋洋的小可爱,他的家人怎么舍得不对他好呢?
也好,现在她捡到了,就是她自己的宝贝了。
她要把元弗宠得天天都开开心心,比自己的亲弟弟还亲!
元弗弯下腰,把碗放在顾昭面前,自己坐在顾昭对面,捧着另一碗。
当甜丝丝的糖水从勺子里滑入口腔时,所有的感伤一下子全都被顾昭抛之脑后了。
两个人在淡淡的月色中,安安静静地喝光了一小锅甜汤……
————
“大人,属下有件事情禀告。”
沈蔚从北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不出顾昭所料,仁心药房已经关门大吉,原本的药房如今已经改成了布店。
药房的人更是早就不见了踪迹。
不过沈蔚并没有立刻撤回,而是按照顾昭的叮嘱,收集关于仁心药房的所有消息。
他在几个兵马司都有朋友,北城也不例外。
沈蔚找到自己当兵马司巡逻小队长的朋友,请了几个负责仁心药房区域的巡逻士兵,一边喝酒,一边打听消息。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打探到了一些有价值的情况。
“你是说,当初在仁心药房有一个老头,被人称为‘毒医’?”顾昭一听,也来了精神。
沈蔚点头“对,是我那个兄弟的手下不小心听到的。”
顾昭记得很清楚,黄院判说过,元弗体内的毒太复杂,他都无法根治,除非是有位著名的毒医才有可能治疗。
不管这个“毒医”是不是黄院判所说的那个,单单沈蔚居然还记得留意这方面的消息,顾昭就非常感谢“沈哥有心了,我替表哥多谢你。”
“只可惜仁心药房已经转移,也不知道那个老头还在不在上京。”沈蔚有点遗憾。
他是听齐泗说了,才知道顾昭那个长得谪仙一样的表哥竟然那么凄惨。
就算不是顾大人的表哥,只看那张脸,沈蔚都愿意帮他一把。
顾昭思考了一下“有没有让人记下来那人的长相?”
“有。”
沈蔚跟着顾昭办了几次案子,早就发现顾昭喜欢动笔,把什么都记下来,所以也做好了准备。
他抽出一张纸捧给顾昭。
“年约六旬,中等身材,背部微驼,面色赤红,头发花白,三角眼,眼角皱纹细密,鼻尖有黑痣,声音尖利……”顾昭看得笑了起来,“沈哥做得很仔细。”
沈蔚见她看得仔细,不由也咧嘴笑了“就是,不懂怎么做,就都记下来了呗。”
他补充了一句“北街确实乱,大人如果要去,一定要带上属下,多带些人。”
说到这里,顾昭确实只听说北街乱,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情况。
“沈哥对北街了解吗?能不能给我讲讲?”同样都是上京,为什么北街会成为化外之区?
对这个问题,沈蔚作为上京土著,还真的比顾昭了解得多些。
北街之乱,始于当初东昊统治北安之时。
东昊人少,北安人多,东昊采用分化政策,拉拢了一批卖国叛徒,给予他们特权,让他们出面建立朝廷。
这批人既然能够背叛家国,可想而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利欲熏心,脑子里想的都是升官发财。
其中为首的几个家族就看中了北城。
北城是西域和北方商路进入上京检查的必经之路,同时又拥有最大的漕运码头,南方水运而来的大宗货物在此处卸货入仓的最多,可以说是个生财宝地。
几个家族就利用手中的权力一步步将北城划为了他们的禁脔。
为了培植他们的势力,东昊人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只是让他们必须交税。
各种律法在北城形同虚设,只要有钱有势,就能在北城为所欲为。
当街打架杀人,傀儡朝廷也当成没看见,只有北城自己的巡逻队进行处置。
直到安武帝扫荡北安,驱逐东昊,恢复秦家朝廷,北城才被收回。
但是那几个家族在北城盘踞已深,与北安世族都有着或明或暗的利益输送;而安武帝当初能够扩大军伍,也少不了北安世族的支持。
初登大位,安武帝还没有站稳脚跟,梳理通顺各方势力,只能将北城大致清扫一番,留下了北城核心北街一片,未曾彻底清理。
后来安武帝更是沉溺于美酒爱妃豪奢享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