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女牢子,顾昭差点没认出来。
两个小鹤拖到审讯室的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形,几乎看不清容貌了。
沈蔚怕顾昭不忍心,连忙解释“她身上的东西,都是东昊青龙卫常用的形制,这种人不严刑拷打,是不会老老实实招供的。”
顾昭对他笑了笑,丝毫没有介怀,“沈哥,我懂。她身是北安人,却为东昊人效力,也和畜生没两样!”
别人都不把北安人当人看,这个时候他们再心软,那就是犯贱。
小鹤送上了之前的刑讯记录。
女牢子王三嫂是上京本地人,夫家虽不是什么显赫之辈,却也是一个胥吏之家。
王家堂兄在县衙吏房做书手,虽没有官职,却有很多人脉,将自家人一个个都安排到了各处衙门做事。
王三嫂夫妻目不识丁,脑子简单,因而被安排到牢狱中当狱卒。
这次因为王三嫂的事情,王家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关押在控鹤司地牢中。经过初步审问,能够确定王家兄弟做了不少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的勾当,但是并没有找到与青龙卫有关的证据。
王三嫂说,她收钱杀人被人拿住把柄,对方又给了她不少钱,所以她也就答应投靠,帮对方做了不少事情,就算是看出对方身份有问题,也完全不顾了。
可是那个收买控制她的人是做什么的,真名是什么,她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个三十来岁、长须飘然的斯文男子,自称“钟先生”。
听到这个称呼,顾昭心中一动,可是翻看王三嫂的供词,对钟先生的外貌描述,与仲云棠并不吻合。
之前负责审讯的白鹤就站在一边,想看看这个年纪轻轻的黑衣白鹤有什么能耐。
王三嫂连站立都吃力,被小鹤按在椅子上,手脚绑住,只能嗬嗬地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乞求。
她这段时间挨了太多拷打,现在看见刑具就吓得心神破碎。
顾昭围着她转了一圈,却没有拿刑具,而是伸出手指挑起了王三嫂的下巴。
“还认识我吗?”顾昭的声音清清淡淡,王三嫂满眼疑惑,想不起来这个年轻的女官是谁。
“你不是接受任务,要在京兆女牢中杀了我吗?”
王三嫂哆嗦了一下,连连服软,“小的知道错了,求您饶命啊……”
“把你当时接受任务的情形详细地讲一遍,记住,不要漏掉一个字。”
顾昭声音不大,却很有压迫力,“我不想再动刑,但你撒谎隐瞒之前,先想想后果你能否承受。你的孩子可都在我们手中,你别逼我对他们动手。”
旁观的白鹤无声冷笑,这样的话,他早就跟王家人说过了不知道多少遍。能问的话,早就全都问出来了。
“好,我说。那天……”王三嫂有气无力地说着,所说内容和之前审讯记录上完全没有区别。
顾昭却听得很认真。
钟先生让她在投靠文书上按了手印画押之后,还说如果她敢背叛,她的所有罪证和这份投靠文书,就都会被人送到朝廷大官手中,到时候,王三嫂全家都难逃一死。
“所以,你根本就是知道他们是东昊人。”顾昭冷笑,投靠文书必然要写清楚,王三嫂自愿效忠东昊,这才会有最大的杀伤力,威胁王三嫂。
就算是东昊人,又与我何关?
王三嫂没有说话,但是心中显然并不服气。
顾昭的眼神冷了下来,压不住的戾气上涌,“你也是上京人,应该知道八十年前,东昊人闯入上京屠杀平民。
几十万上京百姓人头被堆在城门外,垒成京观。也许他们当中,就有你的祖先,你的亲人!
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们知道你就为了点银子,就替东昊人做事,杀自己的同胞,他们会不会骂你忘了祖宗!”
王三嫂缩着脖子,不敢看顾昭的脸,嘴上认错的倒是极快,“小的没见识,小的错了,可是小的真不知道啊。”
可心里又是另一个说法。
说得好听,那些当官的收礼办事,你们怎么不管?只要给钱,他们问都不问是什么人,立刻就给办身份文书,他们就没想过那些可能是东昊人?就只抓我们这些小人物,在我们面前说这些假模假样的话,呸。
钟先生收服王三嫂之后,就告诉她,以后他不会再出现,会有其他人拿着信物用暗语与她联系。
过了几个月,果然有一个挑着担子卖果子的汉子来和王三嫂接头,那人自称丁和丰,时不时向她发布任务。
顾昭不想再跟她多说,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王三嫂的话“你说,丁和丰跟你说正月十五晚上,会有一批国公府的小姐被送到女牢,其中一个十六岁的、个子挺高的就是顾昭,让你找机会杀了她,是吧?”
王三嫂无力地点头。
顾昭确定,这个丁和丰肯定是潜龙小组的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知道在正月十五晚上会发生什么,导致顾昭她们全都被送到女牢。
顾昭捏紧了王三嫂的下巴“你还有隐瞒。”
王三嫂使劲摇头“没有,没有,小的知道的都说了!”
她是诈我的,不要怕,她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