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连尔躺在河底看着手里的喜帖。
这是今天一早,一只红色的小狐狸送过来的,送来的时候,她正在睡觉,不好打扰,就把帖子交代给河里的一条鲤鱼。
鲤鱼见她醒了,很快把小狐狸过来的事情交代一番,又把喜帖给了她,然后快速游走。
要是按照以往,这种帖子她早就扔了,但是现在多了一个小家伙,小孩子还是要多见见世面。那她要不要带他去呢。
正在思考她要不要带人去看看的时候,就听到岸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没好气的从河里出来,毫不客气的说,拿着帖子对何文顺轻轻敲打。
“喊什么喊,我又不七老八十了,能听到。”
打完,随手放到一边,坐在树根上。
何文顺没有注意隋连尔的起床气,傻傻的摸摸头,兴奋的跟隋连尔说。
“姐姐,我今天被老师表扬了,全班都没有回答出来人字的来历,就我一个人回答到出来了,还讲了好几种解释方式。老师还跟祖父说了,祖父夸我了,这是第一次祖父当做堂兄的面夸我!”
说完,一连期待的看着隋连尔,想让她也夸夸他。
隋连尔冷漠的哦了一声,然后开始打击他的自信。
“才学几个字就沾沾自喜,人会了,明白了,其他的呢,你给我解释解释初的注释。”
何文顺瞬间蔫了,他忘了,明亮的跟小太阳似的眼睛,暗淡下来。
隋连尔冷哼一声,哼的何文顺脸颊微红。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隋连尔很清楚,因此,她什么也没说,开始讲今天的内容。
“接着上次往下说,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柕。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苟不教,性乃迁它的意思是,如果不好好的教育,一个人的本性就会发生改变,好的也有可能变成坏的。……”
噼里啪啦,很快,隋连尔就把今天要讲的内容,说完了,然后往着何文顺,不怀好意的询问。
“懂了吗?”
何文顺看着手里的三字经,有些不确定的点头又摇头。
“懂了吧~?”
隋连尔内心狂笑,让你打扰我睡觉,表面上一脸严肃的说:“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说清楚,懂还是不懂?”
何文顺低下头,紧抿着嘴角,不敢说话,不敢抬头,害怕看到隋连尔失望的表情。
隋连尔差点被他这沉默,倔强的拒绝回答,面对的态度,气笑了。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轻咳一声,严肃的沉声道:
“回答我!”
何文顺吓的猛的抬头,条件反射的小声说道“懂了。”
隋连尔实在忍不住,嘴角露出一连串的笑声。
何文顺瞬间明白,隋连尔是故意的,气的脸颊鼓鼓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隋连尔用树枝戳戳了何文顺的脸颊,说:“懂个屁,我讲的那么快,还什么都没讲清楚,你就懂了,怎么,你是转世重生,还是觉醒前世记忆啊。”又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好像一只青蛙啊。”
何文顺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嬉闹了好一会,隋连尔揉揉自己的脸,然后道:“好了,开玩笑的时间到了,下面进入正式课堂。
那么先从第一句苟不教,性乃迁讲起,苟不教,性乃迁,就是说一个人如果不好好的教育,他本性善良,也有可能变坏。
举个例子,你们村头的何瘸子,知道了?”
何文顺点点头,他知道,他爹娘说起哪位就是一脸遗憾,他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隋连尔神秘兮兮的说道。
“想当初,何瘸子小的时候,家庭条件很不错,长的非常可爱,比你刚出生的妹妹还要可爱,肉嘟嘟的脸颊,黑白分明的圆眼睛,看到人就会叫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跟你爷爷刚好相反,你爷爷是又黑又瘦,脸上都没二两肉,
见到人也是木讷的样子,都不知道称呼。
后来何瘸子家要送他去县里的学堂,缺了一个书童,何瘸子家就找了你爷爷,当做书童,跟何瘸子一起去……。”
隋连尔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去,不说了。
何文顺赶紧追问。
“后来呢?他为什么瘸了,还自己一个人住?”
隋连尔思考半天,突然说道。
“天快黑了,你该回家了。关于何瘸子到底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那就是你今天的课后作业,我明天要检测。”
说完,一溜烟回到河底,不理会岸上跳脚的何文顺。
何文顺虽然对隋连尔故意漏掉后半截气呼呼的,但是还是没有忘记母亲的交代,拿出点心,放到河边,又整理好书本。
大声的喊道:“我娘让我给你带的点心,我给你放树根上了,我回去了。”
隋连尔竖起耳朵,确定外面没人了,才溜达着出了河面,拿起点心尝了一口。
不错,糯米糕,几百年没吃过了。
回到家的何文顺遭受到了母亲的盘问。
“今天学了什么?点心的味道怎么样?她喜不喜欢,要是喜欢,我再给她做。”
何文顺看着天空,坚定的点头,她喜欢!
然后接着学习的内容,询问母亲。
“娘,你知道,村头何瘸子家吗?”
何文顺娘诧异的看着何文顺。
“你问他干什么?”
何文顺双眼亮晶晶的说:“姐姐今天交了我苟不教,性乃迁,然后让我给我说了何瘸子的故事,她说,听了何瘸子的故事,我就明白这两句话,还有下面的是什么意思了,就是姐姐太坏了,就讲了祖父跟着何瘸子一起去县里的学堂,后面就不说了,哼。”
何文顺娘感慨的摸摸何文顺的头,让他坐在身边,缓缓的说道。
“你娘知道的也不多,都是你祖母和其他老人聊天的时候说的,当时县里的蒙学招收三岁到六……。”
何瘸子带着何文顺祖父一起在学堂上学,刚开始,两人在陌生环境里报团取暖,形影不离,亲如一家,何瘸子有什么好的都给你祖父一份。
时间长了,学堂里面的人熟悉了以后,就问何瘸子。
“他是你亲戚吗?”
何瘸子顺着视线望去,不在意的说:“家里给请的书童。”
其他人一听,满脸诧异,惊奇。
何瘸子刚开始不懂,后来知道了书童的用处,又想起他和祖父的相处,羞的满脸通红。
不止疏远你祖父,还开始让何文顺的祖父帮他买东西,做功课,他坐着,你祖父站着,还不准他进学堂里面听课,只准在外面的窗户底下听。
回到家,还和父母洋洋得意的说书童就应该做这些。
何瘸子的父母配合的鼓掌,还说他做得好。
“我们是花了钱的,就应该如此,你可是我们何家的继承人,将来何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什么事情都要你做,那不乱套了,不愧是我何逄的儿子。”
形式比人强,好在何文顺的祖父是个肯吃苦的性质,硬是在跟在何瘸子身后读完了四书五经。
考了秀才,一家人变成了耕读人家。
何瘸子不学无术,四书五经狗屁不通,后来还跟学堂的其他人学会了吃喝玩乐,没几年,家也败光了,人被du场的打手打断了一条腿。
何文顺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好像明白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想说出来,又想不到具体的词语,有些着急。
“娘,我好像明白了,但是说不出来。”
何文顺娘道:“不急,说不出来就不说,心里明白就行。”
何文顺放弃了,转头说起自己被表扬,和因为站沾沾自喜被姐姐打击的事情。
何达听了半天,这会看到儿子失落的低下头,蒲扇似的大掌,打了他头上。
“做的好。”
何文顺委屈的揉着有些疼的脑袋。
“爹,我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打我。”
何达哼了一声,背着手离开,他的儿子,想打就打,再说,他下手又分寸,根本不疼,还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何文顺又委屈的看向娘。
何文顺娘拍拍衣服上的灰,站起来。
“突然想起来,厨房的饭快好了。”
何文顺看看爹,再看看娘,无助的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
吃过饭,何文顺娘陈氏随手帮何文顺把书本整理好,一张红色的纸掉了出来,陈氏拿着纸,问何文顺。
“这是你的吗?”
何文顺从大字上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姐姐的,娘你放到我书包里,我明天带过去,还给她。”
陈氏指尖摸着红字,总感觉触感有些熟悉。
把红纸放了回去,交代了文顺早点休息。
“知道了,我把学堂先生留下的作业写完就睡了,娘,你先去休息吧。”
陈氏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头离开。
出了门,抬头正好看到木质大门上有些褪色的红色对联。
恍然大悟,笑着跟站在门口等她的何达说。
“我刚才在文顺的书包里面看到一张红纸,跟咱家那对联用的,摸起来触感一模一样。当家的,过年的剩下的红纸,收哪里去了?”
何达道:“我怎么知道,那些东西不都是你收起来吗?”
陈氏一想也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找找看,要是没有坏,今年就不用买红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