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妃走后,春华在一旁撅着嘴,不快道:“主儿明明是在帮她,可她却一点不领情,以后就让她和皇后互相残杀好了,看谁斗得过谁,咱们只管看热闹就是。”
陆媛刚要开口,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哗啦一阵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打碎了。
春华忙去掀开暖帘一瞧,看到彩屏正蹲着捡地上的碎瓷片,见春华出来,忙赔笑道:“瞧我毛手毛脚的,不小心滑了一跤,把杯子失手给打了,没吓到主子吧?”
陆媛走到春华身后,和悦道:“雪天路滑,怪不得你,你收拾干净就下去吧。”
回到殿里,春华一边收拾案桌上的杯盏,一边絮絮地道:“这个彩屏,都这么大的人了,做起事来还是这么不稳重,让她在外面殿里呆着,总是喜欢往内殿里跑。”
陆媛刚刚随手拿起一本《诗经》,尚未翻开,听春华如此说,好像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她是什么时候站在外面的?你知道吗?”陆媛抬头问道。
春华道:“奴婢只忙着伺候茶水了,并没有留意。主儿觉得哪里不妥吗?”
陆媛微微一笑,道:“我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小心为防,你以后多留意一下彩屏的举动。”
春华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暮色降临,已下了整整一日的大雪渐渐停了,地上的积雪足足有一尺厚,雪光如昼。
坤仪宫里已经掌了灯,仙鹤衔芝紫铜灯架,架上的红烛蒙着蝉翼似的乳白宫纱,透出清透如瓷的灯火。地下拢着几个暖炉,皆装了上等的银屑炭,燃起来颇有松枝清气。
皇后傅成璧坐在蝠纹梨花木椅上,只穿着一件雅青色绸绣枝五瓣梅纹的家常衣裳,头上松松地挽着坠云髻,额上束着攒珠勒子,她时年三十三岁,已经过了女子最美丽的年龄,眼角眉梢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憔悴。
此刻,她正在看着几个乳娘教着兆旸学走路,眼神中满是慈爱。兆旸已经一岁零八个多月了,却依然站立不稳,更别说走路了。
看着兆旸一次又一次摔倒,皇后神色微微一沉,如秋日寒烟中沾上霜寒的脉脉衰草。
“毓秋,旸儿这孩子怎么还站不稳,也不开口说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你看颖嫔的锦瑟比着旸儿小了足足八个月,已经会走路了,本宫记得嘉宁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满地跑了。”皇后满面担忧道。
毓秋道:“娘娘您放宽心,奴婢瞧着皇子大概是先天有些不足,但没有什么大碍,咱们宫里有的是神医圣手,好好调治调治就好了,娘娘,民间有句老话“有苗不愁长”,您不用太过担心了。”
皇后脸上依然愁云不减,叹气道:“但愿如你所说的。明日你再去太医院请王太医来给旸儿瞧瞧。”毓秋点头答应。
岚秀走进来通报道:“娘娘,彩屏来了。”
皇后不觉皱眉道:“这个时候她怎么来了?让她进来吧。”
彩屏低眉顺眼地走进来,双膝跪下给皇后请安。
皇后捧着紫铜花篮小手炉,笑吟吟问道:“下了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彩屏抬起头来,目光向四下里转了一圈,眼睛里透着狡黠,回道:“娘娘,奴婢有要紧事要和娘娘汇报。”
皇后看了一眼毓秋,毓秋会意,让几个乳娘抱着兆旸离开了。
“你有什么事,快起来说,别跪着了,地上凉。”皇后面含微笑,看着她道。
彩屏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慢慢道:“今日贞妃娘娘冒着大雪去了静翕宫,和颖嫔两个人在殿里说了半天话。”
“噢?你可听见她们说了些什么吗?”皇后紧跟着问道。
彩屏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奴婢倒没有听到,但奴婢猜测,贞妃娘娘冒着这么大的雪前来,两人一定是密谋什么。”
皇后皱了皱眉,思忖了半晌,忽而笑道:“好孩子,你想的对。你回去好好留意着,再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向我禀告。”说着,向身边的毓秋轻轻点了点头。
毓秋走上前,掏出一块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塞进彩屏的手里,笑道:“这是娘娘赏你的。”
彩屏喜笑颜开,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皇后以手扶额,道:“毓秋,彩屏刚才说的,你怎么看?”
毓秋小心翼翼道:“奴婢觉得事情不一般,经过星宿不利一事,贞妃的气焰矮了很多,此番倒真像是在拉拢颖嫔。”
皇后心内一惊,道:“你也这么觉得?若是她二人真的联了手,那本宫就危险了。颖嫔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人,若是有她助阵贞妃,要想除掉贞妃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得先想个法子对付颖嫔才行。”
毓秋点头道:“娘娘说的对。要不我们也学着贞妃,把颖嫔拉拢过来为您所用,您看如何?”
皇后摇了摇头,道:“不可,颖嫔不同于良嫔、月贵人等人,本宫虽不知贞妃许了她什么好处,但颖嫔绝不是什么贪财逐利之人,况且,从星宿之事后,她已经对我存了戒心,一定不会归附予我。须得从长计议,想一个出奇制胜的招数,一举把她打倒才行。”
殿外,寒气贴着朱墙呼啸而过,卷起碎雪纷飞,天气极寒,真正地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