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教派与李槐的名字,在这个周末无可撼动地挂在网络热搜的榜首,频繁活跃在各大话题词条里。
愤怒的网友淹没了帝都公安与政府的官方博客,斥责他们尸位素餐,没有尽到基本职能,不能发觉辖区内早就存在的犯罪行为,居然能让两个老道士靠着这种低劣的欺骗手段登上神坛,在帝都宗教领域兴风作浪多年,还能屹立不倒。
对于新世教派,网友的评论一开始是褒贬不一的。
有人斥责它是收买灵魂的邪魔歪道,也有人赞扬它是拯救绝望的光明殿堂。
直到有一个长篇留言被顶到最前面。
《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属于弱势群体,都没有体会过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所以才能站住道德的制高点上对这一次事件进行激烈的行为口诛笔伐。那天晚上,他们明明有能力血洗宴会,却只杀了一个该死的人,并为另外一个诉求无路的女人主持了迟到的正义。如果不是新世教派,那个披着道袍的魔鬼何时能够受到制裁?公道又有何在?”
“所以,虽然教派的行为没有遵守华夏国内的法治,但是我认为它只是在创造寻求正义的另一种渠道。”
很快随着舆论的发酵,言论的方向开始转变,新世教派被宣扬成一个披着宗教外皮的复仇者联盟,替天行道,更有不少网友公开喊话要求加入这个组织。
7月2日,帝都的公安机关发布初步调查通告,一方面确定了虚灵观存在问题,一方面宣布除了罪罚使者,还抓到了凌霄楼内部新世教派的内应——安保部门管事,事发后该员工删除了当夜大厦的进出记录和监控录像,技术人员正想办法恢复文件,同时警方重点强调,两个案件他们都会严查到底,必定将犯罪份子一网打尽。
众多官媒下场表态,要求大家维护社会秩序,不要选择用过激的行为解决问题,要相信国家和政府,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虽然可能会迟到但是绝不缺席。
而对于官方把新世教派定位为“犯罪团伙”的举动,不少网友在通告下面激烈地发表相反意见,为神子与使徒鸣不平。
对新世教派的两种不同意见各有拥护者,双方各执一词通过网络争论不休,导致有关话题的热度节节攀升。
更有媒体发起了一项网络投票。
“如果你是胡乐扬本人,你是愿意在疯人院里面继续当个疯子,被动地把希望寄托于某个大人物良心发现,还是想办法逃出来亲自手刃自己的仇人?”
投票结果一开始后者远超前者,然而很快就被系统屏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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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民议鼎沸的这个下午,黎舞接到了甘南牧场的通讯请求。
阿青的身影出现在光脑屏幕上,少年还是顶着那张木然的脸,直截了当地问到:“我看到帝都新闻了,那个手鼓应该是我们先祖的遗物吧?我在那天感受到同族的力量。”
黎舞点头,还毫无保留地把在现场看到的情况描述了一下。
阿青听着听着,渐渐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质问道:“既然你在场,为什么不把它夺回来?”
她耐心解释道:“这是先祖们上古时期自愿做出的交易,而我一向来都尊重规则……当然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想办法把它拿回来的。”
阿青不赞同的表情毫不遮掩,他皱着眉头盯着黎舞看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你是因为打不过他们,所以才没有动手吧?”
黎舞:“……?”
“都说武神是千兵之主,杀伐决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这样窝囊,和传说故事里的形象差太远了,一点也不符合我的预期。”少年嫌弃地抬起下巴,有些傲慢地说道,“长辈们说,夔兽生来就是武神的侍从,你以后还要住到牛头山里来,可是你居然这样懦弱,我一点都不想侍奉你,要么你就在外面吧,这样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生活互不干扰。”
黎舞笑了起来,她看着少年满头满脸的不服气,在内心感叹,历史是会轮回的。
阿青现在这个桀骜不驯的态度,像极了当年她刚遇到的那个阿夔。
她忍不住笑起来:“你刚刚说的话,有一点错漏我纠正一下。夔兽并非生来就是我的坐骑,我与你的祖先在南泽雷池中交手了数次,才最终降服了他,让他甘心受我驱使。”
而且最开始,他也不怎么听话。
“然后……”
她竖起一根手指在屏幕前摇了摇:“牛头山和达芽坡都是我的地盘,我住哪你只能接受无权干涉。”
“最后,你们的祖先向我承诺过,他的子嗣将世世代代伴我左右,这是你们族群对神的供奉之约。作为他的子孙,你必须遵守且受到誓言的约束,而真正有权利拒绝的人,是我。”
她换了个坐姿,悠闲地拨了拨指甲:“我确实需要侍从来辅助我,但是并不代表什么歪瓜裂枣我都看得上。”
阿青又呆了呆,等他想明白黎舞话中的涵义,很快就愤怒到青色的短发上噼里啪啦闪过细小的电光:“你现在这话什么意思,你居然敢说你看不上我?!”
“毕竟我们没见几次,而且对彼此都不熟悉,存在质疑也人之常情,不如这样吧……”
黎舞好似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欢快地打了一个响指。
“等我回到甘南,我们找个时间比划一下,如果我输了,你就可以得到自由,不用受到契约的束缚。如果我赢了,你就乖乖帮我整理住所,每天扫洒侍奉,当我的仆人,至于要不要让你当坐骑,得看我的心情和你后续的表现。”
阿青愤怒的电场已经造成通讯的不稳定,颤抖的屏幕画面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变形的声音。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比就比,你赶紧回来。”
对面的少年骂骂咧咧地下线了,黎舞看着黑掉的屏幕,逐渐收敛了笑容。
到底是阿夔的后代,这急躁的性子也是一脉相承,不过这样也好,调教小孩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不过,他有句话说的也没错。
如果是最初的武神,一定不会眼看着夔牛的遗物流落在外而毫无作为。
毕竟是他用自己的皮毛换回了她的羽翼。
……
两人抬杠过程华霖都听在耳里,完符合原始文明阶段双方靠武力解决矛盾的基本规律。
他捡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问道:“那个可以催动雷电的鼓,是什么东西?”
“那是妖兽皮毛做成的鼓,敲打时会根据妖兽本身的属性产生一些特殊的能量。”
黎舞想了一下,进一步说明:“妖力具体是怎么释放运转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普通人要催动这种能量,得付出很高的代价。”
华霖看着网络上的照片若有所思。
公开的照片中,罪罚使者的眼睛被打了马赛克,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中年人,利落的寸头显得他很有精神,实在是难以看出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只能暂时记录一下这个特征。
黎舞趴在沙发的扶手上,望着窗外的天空,随口问道:“博士,咱这个研究计划啥时候结束?”
“怎么,想回去了?”
华霖的反问语气平淡,黎舞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笑着回答:“毕竟我离开那边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不家里有个小孩需要教育一下。”
“如果有事要回去可以请假,研究项目什么时候结束,取决于什么时候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心里又有一些烦闷,华霖立刻开展对她消极怠工的督促:“之前不是说有自传吗?写了吗?”
一提这事,黎舞丧气地躺倒在沙发上:“哎呀,我尽力在写了,可是看到电子文档就犯瞌睡也不知道咋回事。”
她真诚地求教:“这病能治吗?”
华霖看着她故作无辜的表情一阵无语。
“其实牛头山人杰地灵、山高水清,博士你完可以考虑把大本营搬到我的地盘上。”
黎舞从沙发上弹起来,大言不惭地说:“到时候研究可以慢慢来,我还能罩你,这不是一举两得。”
“你倒是想得挺美。”
华霖完不想听她不负责任地胡扯,转身走进书房带上门。
几个小时后,他再度走出书房,不出所料地看到趴在茶几上抱着《基础科学》呼呼大睡的黎舞。
明明努力学习的口号喊得很响亮,却总是瞌睡收场。
华霖看着她香甜的睡脸,心里隐约感到一些不合理的异样。
她并非愚钝,也不懒惰,于很多事务上都有过人的天赋,一点就通……只是在这项现代学科上,她费尽心机却总是事倍功半,学习成果一塌糊涂。
为什么会这样呢?
忽然间,直觉给了他一个隐约的猜测。
或许天道创造她的时候,根本不曾想让她去探索世界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