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昏迷前,华霖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出现幻觉。
这房间里还能有第三个人?
他与暗杀者都在震惊中都暂时停下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已经坍塌碎裂的镇石所在。
遍地都是在月光下暗光流转的水晶残片,而绸布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蠕动。
暗杀者迟疑地调转枪口,对着绸布下的东西开了两枪。
一声疼痛地闷哼之后,一只干枯消瘦的手臂从绸布下伸出来,对着子弹来袭的方向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一簇蓝色的火焰在指尖凭空燃起,急速向暗杀者袭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有鬼啊!”
发出极度惊恐的尖叫,暗杀者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华霖从他那扭曲的声音里,勉强地辨别出他的身份。
似乎是林野的下属之一,难怪对某些事好像特别敏感。
那只手将绸布用力一扯,一个人影从里面灵巧地钻了出来。
月光下,一个纹着黑色怪鸟且瘦骨嶙峋的背影撞入华霖的眼中。
失血过多使得华霖感到有些意识模糊,朦胧中,他似乎看到那个人将绸布披在身上,转过头来。
标准的饥荒难民面容,蓬乱的头发,凹陷的脸颊,干燥开裂的嘴唇…而在一切的衬托下,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出众。
她有一双完美无瑕的猫型眼,眼珠黑白分明、圆润光泽,在月色下熠熠生辉,睫毛纤长浓密,眼尾自然地往上方鬓发飞去。
如果是健康状态下,她应该是个美得极富攻击性的女人。
可是,她到底是如何进入他的庄园?
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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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者,密切监视,妥善管理。”
这是昏迷前,华霖给爱德华留的指令。
可惜,事情堆积得太多,昏睡也并不踏实,不是梦到枪口,就是梦到爱德华被肢解。
梦境中,有只黑色的怪鸟始终注视着他。
每次他努力想看清楚,那只黑鸟就散成一团雾气。
华霖猛地睁开眼,只觉得惊魂未定,头疼欲裂。
爱德华见他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忙给他递上一杯温水。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妥善处理,您安心休养即可。”
爱德华一边细细擦拭主人脸上的汗渍,一边事无巨细地汇报目前的情况。
“暗杀者,一个被我击毙,一个疯了,林少将要求将此事全权交由他处理。”
“您昏迷了八个小时左右,陈医生已经来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需好好休养。”
“启动备用电源后,庄园的一切暂时可以正常运作,稍后我会安排工人修缮电路。”
“博士的救命恩人似乎不会说话,我把她暂时安置在客房里,已经给电子眼睛设定了观察模式。”
华霖闻言,终于感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爱德华的安排很合理。
“叮叮……”
爱德华接受通讯:“林少将,博士已醒……您可以过来和他谈谈……快到午餐时间了,我也该去准备了。”
片刻后,林野推门进来,华霖正准备问他现在查到些什么线索,却发现老友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震惊中带着醒悟,怜悯中还夹杂着一点点兴奋……
“原来你喜欢那个样子的……女人?”
林野先发制人,一句话直接就把重点歪到马里亚纳大海沟里。
华霖:……?
林少校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床边,似乎还准备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探讨:“单身久了,发展出一点奇怪的嗜好也是正常的…做为兄弟我很是理解。”
华霖扶额:“爱德华跟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见华霖还在故作姿态、负隅顽抗,林野咧嘴一笑:“他倒是什么都没和我说……不过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向清心寡欲,醉心于研究。在学校里的时候,身边多少女学员对你献殷勤,你都视而不见,唯一能占用你一点时间的就是你那个前任未婚妻了。”
林野回忆了在餐厅里面与那人短短的一个照面:“现在这个女人不仅登堂入室,还穿着你的衣物,你们关系肯定不一般……虽然少了一条腿、胃口挺大,但是眼睛是真的漂亮……”
那双眼睛在她身上,就像砂砾里的金块,野鸡里的白鹭一样突兀,无人能够忽略。
可是,原来她是残疾的吗?昨天他没有注意到……
华霖思虑片刻,简单地解释道:“她是我的学术研究对象。”
看着林野依旧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样子,他默默深吸一口气,把谈话的中心扭回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上面。
“关于你那两个手下,你是不是该对我有个交代?”
“这事怪我,一是篱笆没扎紧,进老鼠了,二是昨晚大意,被那帮孙子下药……万幸是你还活着,这群疯子敢把手伸到老子身边来,老子回去一定把这事查个底朝天!”
林少将的态度华霖很满意,他随后出言点拨:“其实幕后的人无外乎就那么几个,你回去仔细查,查到关键性证据之后就不用那么急,肯定有人着急来堵你的嘴……你如此这般……”
这次事情实在是非同小可,相信林氏也不会坐视不理,他华霖是侥幸逃过一命,现在也该轮到别人为了掩饰罪行而胆战心惊了。
华霖将遇袭的细节和林野一一分析,林野也是大家族里的聪明人,很快懂了其中关窍。
“没问题,等我得了好处,全送给你压惊……啧,话说你可算深藏不露,居然能摆平一个特种兵了。”
深藏不露吗?
那双猫眼跃入他的脑海,又如烟雾般散去。
只是,凑巧存活罢了。
多一个外人多一份口供,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并没有否认林野的猜想。
无论怎么说,她看起来没有恶意,又救了他一命,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把她送到军方的审讯室里。
“还有,你说的项目,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好了,如果能通过审核,我愿意为国家出一份力。”
“真的?!太好了!”
看着林野喜出望外的样子,华霖却笑不出来。
他心想,回到京都,总比莫名其妙地死在外面强。
在爱德华稍微整理现场之后,林野联系的军部办案人员很快达到现场。
完成现场勘查与记录后,林野热情地邀请华霖跟着众人一起去天水区最好的饭店吃一顿去去晦气,华霖称病谢绝之后,少校一脸惋惜地走了。
家务机器人送来午餐,暂时得到平静的华霖吃着对伤口有益的清粥小菜,翻看刚刚林野留下的军方文书。
“在现场发现有59个弹头,55个弹孔分散在书房北部的墙面书架上,水晶镇宅石碎裂,上面的弹孔已经难以复原……”
这份看似正常的现场勘验报告,只有那天晚上亲临现场的人才能发现问题。
在华霖的记忆里,射击次数确实是59次,但是弹孔位置不对。
如果暗杀者的两枪落空,镇石底座上不可能毫无痕迹……
如果没有落空,为什么她看起来毫发无损?
暂时没有行动能力去求证些什么,华霖关上报告,打开光脑中的监控画面。
爱德华正死死地挡在冰箱前面。
“不行,你已经吃了一整锅饭,五个炸蛋粿肉饼,一个过期蛋糕了……可能你真的很饿,但是正常人在挨饿之后,忽然暴饮暴食,身体会受不了的……”
女人楚楚可怜地望着爱德华,嘴里叽里咕噜地发出一长串音,奈何双方语言不通,几分钟后,她见管家还是坚守阵地,只能搭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离开。
洗过澡,换上衣服,女人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那双眼睛一颦一笑,都充满着勃勃生机。
她虽然只有一条右腿,但是行动依然灵活,男款的家居服套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行动形成纹路,看起来空荡荡的。
很好,起码从一个正在逃荒的难民,升级成了被妥善安置的难民。
见女人进入客房,华霖也准备切换主镜头。
忽然间,画面里的人抬起头,对着镜头存在的墙角看了几秒。
随后,她趴在床上,打开网络电视,选中纪录片《华夏历史》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华霖怔了怔,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笼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打开了存放监控追踪影像的文件夹。
然后,他在每个场景转换的画面开头中,都看到了她差不多的动作,有时候只是若无其事地看几眼,有时候还会对着镜头顽皮地笑笑。
似乎在悄然暗示着,我已经发现了你的小把戏。
华霖暂停了录影,对着画面中那双眼睛陷入沉思。
为什么她能够发现别墅里的隐藏摄像头,难道有人提前告诉她房子的布局?
她又是用什么装备挡住那两发子弹?
悄无声息的潜入、恰到好处的出现、凭空点起的火苗、符合审美的样貌……
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怎么看都非常可疑。
她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