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元康医馆门前便已经排满了女人。
这些女子也不知是有病没病都在这门口堵着。
一个中年管家刚一开门,她们便迫不及待地往里涌。
这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拼命地堵拦,急的满头大汗。
忆兰拿着锦盒被人生生挤到了门口。
管家无奈地劝阻着:“姑娘,您就回去吧!冉大夫说了,近日没有提前约定的暂不接诊,您问平安脉还是改天再来吧!”
“我是霍大将军府的,听说冉大夫悬壶济世,施医赠药,特地让我给冉大夫送上这山参以作药用!”
忆兰被人挤得险些连说话都变得气喘吁吁的。
只听堂内那悦耳似仙乐的男子声音传来:
“让她进来吧!”
管家这才小心翼翼的松开手臂让出一条小缝让忆兰进去。
忆兰松了口气,捧着锦盒来到内堂。
帘幕后那高挺的身影若隐若现。
忆兰马上想起了正事要紧,急忙说道:“我是霍大将军府娘子派来的,娘子听说冉大夫的事,感佩您医者仁心便叫我把这山参给您送来。”
一听说是大将军府的娘子他便有了些好奇,他拨开帘幕,俊美的脸庞终于出现了。
提起男子之英俊,世人多称是貌似潘安,可潘安如何容貌,今人如何得见?潘安之貌恐怕就要如这位冉大夫这般才能不负千古盛名吧!他五官深邃秀美,身形微瘦却无一丝病弱之态,他身着一袭白衣,虽简朴却风雅不凡。
他叫人接过锦盒,下人随之打开送到他面前,他笑了笑说:
“果然是上好的山参,可谓是世所罕见。贵府娘子有心了,冉尘在此谢过。只是若不是诊脉问药之事,那姑娘就请回吧,也替我谢过霍娘子。”
“我家娘子岂是外面那些凡俗女子可比?再说我家娘子是有事相求,但可不是请您什么赏花戏蝶的!”
“哦?下此重礼所为何事,这倒是有些新奇了。”
“我家娘子确实有事相求。但一不为诊脉看病,二不为叨扰您。”
忆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说,“我家娘子想问您求一味药。”
“什么药?”
“能使人疯癫却不着痕迹也不致命的药。”
“贵府娘子好端端的要这种方子作甚?姑娘应该知道,我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这种方子没有!”
“您别误会,我家娘子也不是要害人。娘子便要进宫了,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娘子只想在万不得已之时有个办法保命,平安度日罢了。后宫里想必您也明白,人心复杂尔虞我诈之事太多了。这要娘子是要在非常之时自己吃的。娘子若真在后宫疯了,以我们将军的地位,娘子是会被送回府上的。所以还请您成全。”
“贵府娘子的心思可真是深沉,如此心计还怕有人暗害?也罢,这害人的方子我是没有,你既说你家娘子是为自保,我这有一瓶药。此药能使人形状疯癫但是发作要等一个时辰,而药效也只有三个时辰,药效过后服药人便会神志恢复如常更不会害人性命。”他递给忆兰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瓷瓶,忆兰看了看便将药瓶收好,谢过了冉大夫,她便匆忙赶回家中。
晔莹端详着这一小瓶药,好奇的打开闻了闻也并没有什么异味。
“那个冉大夫没多说什么吧!”
“旁的没说,只说这药方不能给您,而且这药也只是暂时的,也害不了人的性命。”
“也好,疯几个时辰足够了,晚饭的时候你把这药粉放在孙嬷嬷的饭里,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娘子,真的要这么做吗?”
忆兰虽没读过多少书可性情纯真质朴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晔莹看出她的疑虑便扶着她的肩膀安慰说:“我知道你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心里还怕,可是你也要为自己想想。想想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而且这个孙嬷嬷平时是怎么欺负你的你都忘了?一口一个贱婢的骂你不说,什么细碎粗重的活都让你来做,她自己却跑到一旁去偷懒。这种人不去死,难道还留着她继续慢慢地折磨你吗?”
忆兰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也就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这一天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了。
晚饭时,一些下人都在柴房一侧的下人房里吃饭。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传饭的下人进进出出,她刚要动手便会被人打断。
她想着不如就此作罢,可她明白晔莹的手段,自己不做那死的就是自己。
虽已秋凉,可她却热的满头汗水,与其说是热的,倒不如说是焦急和紧张。
正在她摆放碗筷之时,她趁人不备,颤抖的将药混在孙嬷嬷座位上的米饭里。
下人们悉数到齐,孙嬷嬷也不例外,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不觉有任何异样。
忆兰看着她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自己的手却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天色很快便暗了,孙嬷嬷似也有些头晕之状。
她跌跌撞撞来到翠微园的绣楼为晔莹布置些茶点,晔莹见此情形问:“嬷嬷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许是晚饭吃的急了不太舒服吧!现在有些头晕,胸口也有些闷得慌。”
孙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得说。
“那就让忆兰做吧,您去外面廊子上透透气。”
见晔莹如此说,她也实在难受便走到了二楼的廊子上。
忆兰则跟着晔莹站在她身后,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那孙嬷嬷便开始又哭又笑手舞足蹈,果真形状疯癫起来。
远处别的仆人见到也都暗自议论了起来。
晔莹嘴角浮现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只见她信手一推,孙嬷嬷便被从二楼生生推了下去,砰的一声她便头朝下重重地落在了翠微园的院子里,她的头恰巧撞在了边上的一块石头上。
鲜血弥漫开来,流到一旁的池塘里与那赤红的锦鲤混为一色。
她笑着对忆兰说:“做事就是要这样干净利落。你都看见什么了?”
“婢子看见,孙嬷嬷形状疯癫自己跌下楼去了。”
忆兰唯唯诺诺地回答。
“是啊,多可怜啊!行了,去叫人过来收拾了吧。”
远处见到孙嬷嬷坠楼的下人赶忙呼救一群人很快朝翠微园涌了过来。
晔莹和忆兰故作姿态,二人相拥而泣。
霍晏和他那新婚妻子妍秋最先赶了过来。
霍晏见晔莹哭成了泪人先不管别的赶快安慰了起来:“小妹你怎么了?孙嬷嬷她怎么会掉下来呢!”
“我也不知道,我回到房里,孙嬷嬷端来了点心。可她突然便说胸口闷得慌,我便让她去回廊上透透气。突然就不知怎么回事,她开始手舞足蹈,像是发疯病了一样,我和忆兰见她半个身子都快探出栏杆了想要伸手去救可为时已晚。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晔莹哭诉着,那梨花带雨的娇弱样子和刚刚的狠辣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妍秋也俯下身附和道:“小妹定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事发突然,你也未能及时反应过来是人之常情。”
正在这时霍俊山和陶夫人闻听噩耗也匆忙赶到。
陶夫人闻听此事也是声泪俱下:“怎么会这样,前些天还说要给她请个好大夫瞧瞧,怎么今天就......”
陶夫人掩面而泣,霍俊山倒还是那稳如泰山的样子:“好了,别哭了,叫管家去准备一副好些的棺木,好好安葬孙嬷嬷。家里才办过喜事就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惹人非议,你们都不许多嘴私议此事。”
说是不许议论,可是这样的事怎么能躲得过那些婆子丫鬟的嘴呢?
夜深人静时,下人们的卧房里一个年纪较长的婆子耷拉着眼皮一脸嫌弃得说:“我看这少夫人可真是不吉利,你瞧瞧,才一进门咱们府上就死了人。”
“谁说不是?还有小娘子也是,之前伺候她的那个丫鬟叫素儿,进京路上就死在了山贼刀下,现在伺候她的孙嬷嬷也死了。我看下一个别是忆兰吧!”
这一夜的大将军府注定每个人都难以入眠。
忆兰经此一事胆子也大了些:“娘子,孙嬷嬷的事过了,您不会对我也......”
晔莹摸了摸她那素净的小脸说:“你这丫头虽然胆小,但多心的很。经此一事,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保全我也是周全你自己的安危,反之对我也是一样的。我想过了,我和霍家的人再这么牵连下去,迟早会被人看出破绽。何况我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前程打算。”
“那娘子,您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求父亲把我送到淑贤院去,听说去了可以带一个伴读,你就跟我一起去。免得在府里夜长梦多。”
“您不是瞧不上淑贤院学的那些东西吗?那还去干什么?”
“不去,我们就只能去并州,那一辈子才是真的完了。何况去了也有危险。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即便霍大将军和陶夫人他们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不能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