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母女俩乘坐特快旅客列车,一路赶到吉城。
大表哥谢涛,开着桑塔纳小轿车,等在出站口。
王丽和妈走出车站,看见谢涛,王丽急切问道“我大舅现在怎样了。”
“一会儿你就看见了。”谢涛一脸轻松,引起王丽的反感。
大舅病危,谢涛是大舅唯一的宝贝儿子,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这是谁的汽车。”谢桂芝端详着桑塔纳轿车,见车门上的自用两个字很新鲜,顺口问道“这不会是咱家的吧。”
“我上个月提的。”谢涛言谈话语中,带有十足的炫耀。
“行啊,都买小轿车了。”谢桂芝笑着拍了一下谢涛说“大姑也跟你享受享受。”
谢桂芝打开车门,坐进轿车里。
王丽跟妈上了车,见妈跟表哥有说有笑的样子,支字不提大舅的病情,她心里好生纳闷儿。
这姑侄俩咋这么没心没肺呀。
桑塔纳轿车一路疾驰,不到二十分钟,就回到了大舅的家,一栋崭新的二层小别墅。
“咱们怎么不去医院看大舅呀。”王丽赖在车上,让表哥先带她去看大舅。
“你大舅就在家里。”谢桂芝终于说了实话。
王丽不解地看着妈,谢涛竟然拽住王丽的手,把她半拽半架弄下车说“进了屋你就看见了。”
这是一个充满油漆和木料味道的新住宅,王丽走进别墅,就被浓重的气味熏得连连作呕。
“大外女,你这是咋的了。”大舅谢荣浩迎过来,搬过王丽的肩膀,要好好端详一下外甥女,险些被王丽一口吐在身上。
“小丽咋的了。”谢荣浩趁王丽跑进卫生间去呕吐,不解地问谢桂芝。
谢桂芝刚才还满脸笑容,被王丽的突发状况所惊扰,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
“我也不知道,在家时还好好的。”谢桂芝脑海中闪现一个不祥的预兆,随即便被不可能三个字给掩盖了。她说“小丽晕车了吧。”
“我这车开起来有点飘,一般人都坐不惯。”谢涛晃动着手里的车钥匙说“坐几次就好了。”
王丽在卫生间里好一阵呕吐,直到吐得再没有内容了,才漱漱口,泪眼婆娑的走出来。
“大舅,这是怎么回事呀。”王丽需要大舅一个解释,大老远的把她们诓来,肯定有大事情。
“先吃个橘子。”谢涛拿过一个橘子塞给王丽,又把她按坐在沙发上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几天,哥带你好好玩玩。”
“大舅,说话呀。”王丽拔高了嗓门儿,看得出来,她要发火了。
“丽呀,听说你搞对象了。”谢荣浩刚开个话头,王丽就知道了结果。
她冷眼看谢桂芝,一字一板说“妈,这是您的主意吧。”
谢桂芝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
王丽“腾”地一下站起身,对谢涛说“哥,开车送我去车站。”
“小丽。”谢荣浩拉下脸,露出一股威严说“跟大舅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王丽扭过脸去,心里对妈产生极大的反感。埋怨妈多此一举,不应该大老远地把她带到这里来。
“说话呀。”谢荣浩的语气中,流露出十足的火药味,这是王丽从未感受过的严厉。
“你问我妈吧。”王丽拿过背包,就要往外走。
谢涛拦住她说“人已经来了,就别急着走,先把话说清楚了。”
“有什么好说的,我妈心里比谁都清楚。”王丽背对着谢桂芝,没发觉谢桂芝已经流下了眼泪。
“昨天我在市场看见周铁民了。”谢桂芝说“还有一个叫刘冬梅的女人,说是周铁民的未婚妻。”
“啥!”王丽浑身一颤,回头见妈在抹眼泪,一脸的无奈。她急忙问道“真的假的。”
“不然,我能让你哥打加急电报,让你来家里呀。”谢荣浩紧咬牙根儿,看得出来,他真要动怒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王丽操纵着所有痴情女所共有的固执,拒不认同母亲的说法。
尽管这样,她还是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
她反复回忆从认识铁民那天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情景。
特别是昨天,铁民跟她在一起时,铁民的一个眼色,一个动作,无不透露出对她的依恋。
两人毕竟在一起两年了,彼此间的言谈话语,包括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清晰地表露出内心的独白。
只有一个可能,刘冬梅这是要破裤子缠腿了。
刘冬梅住进了周家,铁民为啥不告诉我。王丽想到这,瞪大了眼睛说“哥,送我去车站。”
“小丽,你别怪妈。铁民他爹,不可能让他跟你在一起。”谢桂芝哭出声来,她要把内心的酸楚,如实告诉女儿,让女儿尽早打消对铁民的期望。
“嗯!”谢荣浩在关键时刻,清了一下嗓子,兄妹俩目光相对,谢桂芝读懂了他那冷峻的眼色。
“大舅,你什么意思呀!”王丽急了,她几乎要跳起来。
“我认识周志强,咱们是老乡,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谢荣浩满足了王丽的不解,也给了王丽一个无望的判定“他现在恨不得一刀宰了我,哪还能容得下你了。”
“什么,原来是为了你!”王丽多日来的疑惑和无奈,终于找到了解脱的密码。
她真想马上出现在周志强面前,告诉他你跟我大舅的恩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想为此拆散我和铁民,我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谢荣浩眼睛眨了眨,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啊,就是为了我。咋的,不行啊。”
王丽的愤怒,因大舅的一番话而消损了。她“噗嗤”笑了说“你咋不早说呐。”
一场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因王丽突然缓和了态度,变得轻松起来。
“大舅,快跟我说说,你和铁民他爹到底为啥呀。”王丽恢复了以往在大舅面前的乖巧,缠着大舅要答案。
谢荣浩一不留神,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现在我不想说,等哪天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就好好跟你说说这个周志强。”谢荣浩知道王丽的猴脾气,用不了几个回合,得不到答案,肯定又要急。
既然他这个话题,已经引起王丽的兴趣了,估计留她在家,住个三两天不成问题。
好在谢荣浩说了一句大实话,他跟周志强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周志强那是相当了解。
这是外甥女一辈子的大事,谢荣浩必须先把事情了解清楚了,再掰开了,揉碎了,让王丽彻底了解周志强的为人,从而不再跟周铁民有任何来往。
谢桂芝见女儿已经被大舅留下了,她紧悬着的心,也算有了依靠,一切只等谢荣浩施展手段了。
娘俩被安排在二楼的客房住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谢桂芝一觉醒来,发现王丽不见了,连同她的白色背包也没有了。
不好,这傻丫头偷着跑回去了。
谢桂芝一路追赶到楼下,见谢荣浩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谢桂芝跟头把式跑出来喊道“哥,小丽昨晚溜走了。”
铁民在王丽家待了一整天,把运转车间所有职工登记卡都填写完了。
他抻了一个懒腰,背上大布口袋,拄着双拐离开了王丽家。
昨晚刘冬梅还算矜持,帮他粘好了墙壁,铺好被褥,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下屋。
好在铁民脚崴了,有一个完美的借口,拒绝了刘冬梅。
即使这样,刘冬梅在出门前,还跑回来,捧住铁民的嘴,狠狠亲上一口。
铁民看得出来,用不了几天,刘冬梅就会以照顾他为借口,挤上他的床。那样,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刘冬梅也真豁的出去,硬生生就敢往上冲,铁民再不及采取措施,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堆的罗乱等着他。
铁民走回家,先去了下屋。
他放下把布口袋,躺下来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行动,能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
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他跟王丽领到结婚证,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会被这个圆满的现实所开释。
王丽的大舅,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要在这个时候病危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好事多谋吧。
铁民想着想着,不觉中睡着了。
传来一阵奔跑声,生子打开下屋的房门,探头看见铁民在睡觉。你说这小子有多坏,他竟然照准铁民打着石膏的脚踢了一下,铁民睡梦中疼醒了。
“家里人等你吃饭,你倒好。”生子说的理直气壮,摆出小大人的样子,要教训铁民。
铁民“唿”地一下坐起来,拿过拐杖就要打生子。
生子见势不好撒腿便跑。
铁民忍着剧痛,拄拐回到家里,看见了周婶儿一张讨债的脸。
“你个大瘪犊子,回来也不说一声。害得家里人,饿着肚子等你吃饭。”周婶儿扎了一个围裙,把半盆饺子墩在炕桌上,先对生子和艳子说“这是给你哥留的饺子,你们中午吃过了,不许再吃了。”
一碗炖菜,一锅高粱米干饭,这就是周家的晚餐。
周志强不用别人忙活,他自己烫了一壶老白干,坐在炕头,先倒了一盅酒,问铁民说“喝一口吗。”
“不喝。”铁民坐在炕边,夹起一个饺子刚要吃,见弟弟妹妹每人面前一碗高粱米饭,眼巴巴地看着他在吃饺子。低声说“这些饺子我吃不完。”
“废话,谁说这些饺子都给你了。”周婶儿板着面孔说“你爹和你一起吃。”
周志强夹起一个饺子,放进艳子的饭碗里。周婶儿见状,也夹起一个饺子,放进生子的饭碗里说“快点吃,吃完了进屋去写作业。”
铁民一进屋就发现刘冬梅不见了,他那张笨嘴,也懒得打听一下刘冬梅的去向。
看见盆里的饺子,他知道中午一家人吃了饺子,这些特意给他留下的。
他吃了一个半饱,打发生子又给他盛了半碗高粱米饭。这样一来,还能让妈和弟弟妹妹有机会再吃一些饺子。
“你咋不问冬梅去哪了。”周婶儿还是没忍住,向铁民发问了。
有爹坐在一旁,铁民没敢回答。
他不敢说心里话她去哪关我屁事。又不想违心的跟随妈的话题,问上一句她去哪了。只能装聋作哑,三口两口吃完饭,起身就要出去。
“冬梅回家开介绍信去了。”周志强主动公布了答案。
铁民眼睛眨了眨,真想问上一句她开什么介绍信。
多亏铁民年轻,反应比较迅速,想起了他对刘冬梅说过的话。
他一个愣神儿,又要出去。
“今晚你就住家里吧。”周婶儿拦住铁民说“正好我和你爹有事,要跟你商量。”
“啥事,说吧。”铁民在下屋只住了一宿,就感觉到难得的清静。刘冬梅不在,他也不想再和生子住里间屋了。
“你单位的介绍信开回来了。”周婶儿没等铁民做出回答,分别给艳子和生子,每人夹了二个饺子说“快吃,然后去里间屋写作业,家里大人有话说。”
生子三口并做两口,吃下两个饺子,嘴里嚼着饺子,去了里间屋。
艳子吃饭慢,她不为妈的催促所动,依旧细嚼慢咽着。
“你聋啦,快点吃。”周婶儿对艳子一声大吼。
艳子白了周婶儿一眼,端起饭碗,加了些菜进碗里,端着饭碗去了里间屋。
“正好冬梅不在家,咱得合计一下,你结婚的花销。”周婶儿嘴里嚼着饭,跟铁民掰扯说“当初你上班时,咱就说好了,工资你自己攒着,等你结婚时,家里……”
“这事先不急。”周铁民拄拐往外走说“以后再说吧。”
“马上就登记领结婚证了,不得先会亲家,吃订婚饭,过彩礼呀。”周志强不高兴了,他喝下一盅酒,夹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咀嚼着白了铁民一眼说“心里没有数呀。”
铁民冲爹一笑,刚要说些什么,周婶儿警觉起来“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您问我啥了。”铁民愣愣地看着妈。
“你去单位开回介绍信了吗。”周婶儿直勾勾看着铁民。
她知道铁民不会撒谎,一撒谎准涨红了脸。
“今天单位管介绍信的人,去铁路分局开会了。”铁民一大早走出家门,就编好了这个谎,明知道妈肯定要当纠察,核实这件事。
“那啥时候能开出来呀。”周婶儿非要在铁民脸上找出破绽。
“明天就差不多吧。”铁民见爹带有酒精浓度的眼色,扫在他的脸上,他有些心慌了。
回到下屋,铁民反复琢磨着,怎样才能躲过爹妈的步步紧逼。
想来想去,他打定了主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必须豁出一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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