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微阖着眼，轻咳不断。
伴随着每一声咳嗽，都有丝丝缕缕乌黑的血迹溢出。
苏小小眸光颤动，嗫嚅着嘴唇，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苏楠微微掀开眼帘，低声道：“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啊......”
这些日子，他脑海中总会出现一些莫名的画面。
他感觉，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人。
就在刚才看到暗处的利箭射向苏小小，他身体快于意识，条件反射地挡在苏小小身前。
苏小小死死咬着下唇，眼白充血，身子微微颤抖着。
苏楠说完这句话，闷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意识逐渐模糊。
意识完全被黑暗吞噬前，他睁开眼，定定看着苏小小，无声地吐出四个字，“小小，别怕。”
小小，别怕......
上上辈子，每到黑夜，苏楠都会搂着她，轻哄：小小，别怕。
可最怕黑夜的她，前世却习惯了黑夜。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乱的思绪，苏小小瞬间冷静下来，“送王爷回房。”
林牧听言，小心翼翼地避开苏楠的伤口，抱起他快步向主院主屋而去。
苏小小擦了擦面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吩咐听到打斗声赶来的绿莺和筱嫣，“把我的药箱拿来。”
苏楠中了毒，若不及时解毒，会有生命危险。
箭带倒刺，贸然拔出，绝对会失血过多而亡。
等绿莺拿来药箱时，苏小小也赶到了苏楠房中。
她将下人暗卫都打发出去，只留下了林牧，筱嫣，绿莺三人。
借着药箱的遮掩，从医疗空间里取出手术刀以及镊子，止血钳，缝合线等器具。
林牧等人看着她拿出这些奇怪的器具，眼中划过疑惑。
“绿莺，林管家，扶住爹爹，我要取箭。”苏小小在苏楠头顶，胸前重要穴位上落下银针，沉声吩咐。
林牧和绿莺听言，立刻扶稳了苏楠。
苏小小神色平静，拿过手术刀，毫不犹豫地从苏楠伤口划过。
乌黑的鲜血涌出，她冷静地拿过纱布，覆在伤口附近，再次划了两刀。
之后，稳而快地拔出剑弩。
随着剑弩拔出，乌黑的血液疯狂涌出。
苏小小面色不变，拿过止血钳夹住伤口，快速穿针引线，开始缝合。
她的动作，极为熟练，震惊了屋内几人。
林牧震惊地看着苏小小一针一线缝合了伤口。
约莫桂圆大小的伤口，不过片刻便被缝合，止住了血。
伤口缝合好，苏小小拿棉球沾了碘伏，细细涂抹在伤口周围，最后才用纱布包好。
做完这一切，苏小小再次拉过苏楠的手探脉。
同时，她再次取出一枚药丸，喂到苏楠口中。
所幸后来要银两买的这些药丸，都是入口即化，否则还有点麻烦。
一盏茶之后，苏楠面上的青灰完全退去，面色惨白。
“毒已经解了，好好养着，半月后便能结痂。”
放下苏楠的手，苏小小神色复杂地收了银针。
在被林婉如控制的情况下，苏楠依旧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人的潜意识做不了假，苏楠依旧是记忆中那个疼爱她的父亲。
吸了吸鼻子，苏小小掩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整理好药箱，“你们都出去吧，今夜爹爹我来照顾。”
林牧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苏小小，轻轻离开。
“小姐，我和绿莺就在外面，你有事唤我们就行。”筱嫣担忧地看了眼苏小小，与绿莺轻轻退了出去。
苏小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苏楠，眼眶渐渐红了。
半晌，她伸出手，指尖微颤。
即将碰到苏楠的手时，又蓦然缩回，五指紧紧掐入掌心。
咬着下唇，她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脑海中，走马观花地闪过幼时一家三口的温馨片段。
抬手覆在眼上，掌心渐渐湿了。
许久之后，直到掌心的湿意干涸，她才缓缓放下手。
从空间取出吊瓶，给苏楠吊了水。
刚吊上，便听到院内传来说话声。
“大小姐，王爷中了毒箭，现在小姐守着他。”守在院中的林牧看到林婉如，似见到了主心骨。
林婉如瞳孔一缩。
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音问道：“父亲如何了？”
林牧张了张口，迟疑了一下，并未将苏小小用奇怪器具给苏楠缝合伤口的事说出来，只是简单道：“小姐给王爷施了针，王爷现在睡下了。”
林婉如咬着下唇，看了眼灯火未熄的屋，问道：“我娘知道父亲中箭吗？”
“姨娘今夜休息的早，想来并不知道。”
“父亲中箭之事，我不希望传出去。”林婉如定定看着屋内，语气低沉带着不容置疑。
林牧点点头：“小姐放心，只是明日早朝……”
“告病。”林婉如落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她披上斗篷，直直出了王府，来到城内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里。
“扣扣……”极有规律地敲了敲破旧的木门。
不多时，一名样貌普通的下人打开了木门，诧异地看着林婉如，“小姐？”
“师父呢？”
“主子在屋内。”下人侧身，让林婉如进来，同时看了眼周围，谨慎地关上门。
林婉如快步向主屋走去。
临近主屋前，却停下了脚步，袖中的双手紧攥。
“怎地不进来？”许久之后，屋内传出一道嗓音。
林婉如身子一颤，闭了闭眼，才缓缓抬脚走进屋内。
“师父。”并未如往常一般坐到男子身旁，她恭敬地福了福身。
坐在窗前的男子，一手支额，手中捻着一颗白棋，紫金面具下，下颌弧度优美，唇瓣血色淡薄。
“过来，陪为师下一局。”
林婉如抿了抿唇，走到男子对面坐下，拿起黑子落下。
屋内余香袅袅，棋子落在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每一次声响，都好似小锤子锤在林婉如心间。
一局棋完，林婉如面色变得苍白，手中黑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颤抖着唇瓣，“师父……”
男子抬眼看她：“不忍心了？”
林婉如垂眸看着完全被白子包围的黑子，猛然起身跪下，“师父，婉婉求您，留苏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