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唐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木屋之中。他睁开眼睛,感觉全身无力,体内没有半点真气,身上缠满了绷带。
木屋之内很暖和,燃着一个小暖炉。李承唐动了动身体,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喊了一声:“有人吗?”虚弱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他感觉饿得很,体内不仅没有真气,连食物都没有。
李承唐用了很久,尝试着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待身体不那么虚弱了,才慢慢下床,走到门口。
他用手推了推门,门虚掩着。门一开,满眼的雪白之色,就如南宫青梧那一袭白袍。
外面一片冰天雪地,一阵冷风灌进来。李承唐缩了缩身体,连忙把门关住。
他才想起与南宫青梧一战,自己昏迷中坠下悬崖,这又是哪儿?怎么会下雪了呢?
是谁救了自己?李承唐想了很久,不知其中原由,等再次身体稍定,又推开了房门。
这是一处合院式柴屋,没有院墙,中间是一间相对比较大的木屋,有热气从里面透出来,这个地方应该是间东厢房。
李承唐定定神,从这个地方看去,在中间较大的木屋中有一个身影。
那应该是一个年轻人,侧面看上去个子不是很高,但也不是很矮。脸庞清秀,但也不是很出众。他正在看书,眼前案几之上摆着一盘棋,估计是在研究棋谱。案几之上还有一个香炉,冒着氤氲烟雾。
李承唐忍着寒冷,扶着墙,正想朝那间大屋走去,突听院内传来一阵琴声。他缩缩脖子,扭头看见不知院里何时来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袭红衣,肤如凝脂,竟比白雪还胜三分。其肩若削成,其腰如约素。云髻峨峨,明眸善睐,那婉约美丽竟然让李承唐也看的呆了。
阿依依、九儿和冉菁菁,都有各自景致,可无一人有此女子完美。
这红衣女子带了一架古琴,古色古香,紫漆暗纹,与这女子相得益彰,美到极致。
女子把琴放在雪地的案几之上,就在雪地之中弹奏起来,天地间顿觉妙音缭绕,空谷回音。雪地之中竟有了春风和煦的感觉。
中间大屋内传来那普通少年的声音,“念念姑娘,你怎么又来了,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免得冻坏了身子。”
那女子丹唇轻启,声音如叮咚环佩,“公子如不收下小女子,那念念便日日来为公子弹奏!”
少年没有开门,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为他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令尊医者救人,福泽乡里,我救他理所应当,只是顺手为之而已,也不必用这名琴相赠,美人相送吧,何况我年纪轻轻的用不着人伺候,有姑娘在反倒十分不便,姑娘回了吧,替我谢谢令尊美意。”
琴音稍歇,女子在院里施了一礼,继续说道:“公子高古,施恩不图,非淡泊无以明志,在这五台山麓,无人不知,念念本不想打扰,但念念实在仰慕公子,这山谷中就公子一人,生活多有不便,就让念念过来伺候公子罢,今后琴瑟和鸣,念念每日为公子弹琴,也多了些生活雅致不是吗。”
李承唐闻听此地是五台山,心下大惊,怎么可能与南宫青梧一战奔袭了上千里地?也不知自己如何会到了此地。
这叫念念的姑娘不等那公子搭话,继续说道:“来此侍奉公子不仅是爹爹的意思,更是念念此生心愿,更何况念念手中名琴非公子无以保护,不然还要惹下事端。”
李承唐听到两人都说道“名琴”二字,这才把注意力放在那架古琴上。刚才李承唐就感觉这琴非同小可,现在仔细看来的确不是一般的古琴。
他虽然对音乐不甚研究,但毕竟博览群书,对乐器多少都有涉猎。
但见那琴的琴面材质为桐木,琴底为梓木,鹿角灰胎,葛布为底,材质精良,蚌徽、红木轸、白玉足,护轸为紫檀。琴首微圆,上阔下窄,与琴首一体,琴腰内收为弧形,浑厚大气。
李承唐知道古琴有多种制式,有落霞式、神农式、仲尼式、蕉叶式、连珠式等,而这一架则为伏羲式。李承唐豁然想起“伏羲式九霄环佩琴”,莫非这个就是。
李承唐大惊,这应该是皇室专用的古琴才对,是由大唐第一琴师雷威所制,存世量极少,民间更是绝无仅有。怎么这里会有一架呢,莫非这女子是皇室中人?那这普通少年又是谁?
看到这里,李承唐咳嗽了一声,惊疑的说了一句:“莫非姑娘手中拿的是九霄环佩?”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在冰雪寂静之中仍然让那女子吓了一跳。
叫念念的姑娘扭头看见李承唐,说了一句:“原来公子这里有客人?”又对李承唐颔首说了一句:“正是琴待诏雷威大人制作的九霄环佩,这位公子莫非认识他?”
屋内的少年听到话声,放下在手中书卷走了出来。看到李承唐扶门而立,嘻嘻笑道:“少年,你怎么起来了?”随后又说道:“不过你如果再不醒来,本公子可伺候不下去了。”
这少年高矮适中,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长得非常普通,李承唐跟他比起来倒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不过少年清秀面容中有一种天生让人亲近的感觉。他年岁不大,估计与李承唐年龄差不多,但留了一撮胡茬,修剪得整齐,感觉好像比李承唐大了不少,说话也有点教训人的感觉。
李承唐很想笑,少年那撮胡茬有点冒充成熟的感觉。可听到少年的话后,心知一直是他在伺候自己,不由得一阵尴尬,汗颜说道:“感谢兄台救了在下,不知有吃的没?在下饿了。”他说着话,肚子咕咕叫着,身体在大冷天里冒出虚汗来,着实感觉虚弱的很,顾不得面子,直接向少年问吃的东西。
少年嘻嘻笑道:“别谢我,是鹤兄救了你,一会儿谢他吧,你都昏迷一个月了,不饿才怪!不过这会你刚醒,不能吃太多东西。”
少年说着话,把李承唐扶进中间大屋子。又对那女子说道:“念念姑娘,外面冷,你也进屋吧。”
红衣女子这些日子来从未被少年邀请进屋,闻言开心不已,“多谢公子怜惜小女子。”心中却知道是托了李承唐的福。
屋子里有一个很大的碳炉,燃烧着木炭,上面放着茶壶,暖和的很。
大家一落座,李承唐环顾四周,问道:“敢问兄台说的那位鹤兄在何处,李承唐要当面感谢他!”
少年笑着看向屋后,说道:“呶,那位鹤兄在后面玩耍呢。”
李承唐顺着少年的方向看去,后窗之外的大雪坪上,一白一黑两只仙鹤在雪中起舞,心中顿时了悟他说的鹤兄是什么。又对少年一阵感谢之语。
少年便把仙鹤小白把李承唐救来此处,他医了一个月依然昏迷不醒的事情说了一下,又问道,“兄台刚才说叫李承唐,李兄是出了什么事情,把自己伤的如此严重啊?”
李承唐听说自己居然昏迷了一个月,大为惊骇,知道多亏了少年悉心照料,不然那么重的伤哪还有命在,心里对他感激万分。正想对他说自己如何受伤的事情,肚子却一阵鸣叫,头眼有些昏花。
红衣女子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对少年说道:“公子,时间已到饭点,念念去准备饭食吧。”
李承唐感激的看了红衣女子一眼。可怎么看她也不像会做饭的人啊。
少年拍拍脑袋,“那就有劳念念姑娘了,可惜平时都是我一人,食材准备也不足,不然…还是我去做吧!”少年想了一下,想着还是自己去弄吃的比较好。
红衣女子掩口一笑:“念念已经准备了膳食每日在外面候着,只是公子不让念念进来,便每日又带了回去。”
李承唐闻听这女子之言,心想这念念姑娘对少年用情如此,不知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此一个绝色女子,为何不能接纳呢。
不一刻功夫,念念姑娘又领了两名丫鬟和一名家丁进来,各自带着食盒,在桌上布好饭菜,十分丰盛。
李承唐看着这一切,更确定这红衣女子非一般人家。这少年也绝非一般人物,不知他是何方高人,竟令这女子每日备了那么多饭食伺候。
少年也不知红衣女子竟每日给他备了吃的,看着满桌的饭菜,心生感动,说道:“念念姑娘真是折杀在下了,些许小恩,怎容姑娘如此厚爱!”
红衣女子说道:“不说公子救了小女子全家,三晋大地哪个没受公子恩泽,念念仰慕公子高古,此番侍奉不及万一。”
李承唐听得一头雾水,更不知他们是何人,之间是如何关系了。
三人用过饭菜,李承唐顿时感觉力气多了一些,也不再那么虚弱了。但体内真气依旧无影无踪。
少年笑着说道:“李兄受了极严重的伤,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真气自然是散了,最好不要尝试运功,免得再复发,先养好外伤再说吧!”
李承唐想不到他竟能看出自己暗暗运功调息,知道此少年肯定也是武学高手,只是他目前功力全无,探查不出少年的高低。这会儿有了说话的力气,才重新问道:“阁下救了李承唐,尊姓大名可否告知,以便承唐铭记。”
少年笑道:“名号都是身外之物,大家都叫我养鹤人,或者叫我鹤公子也好!”
李承唐心想:这少年活的潇洒,连个姓名都没有,真是奇人。但心中实在感激救命之恩,又想结交与他,讪讪说道:“李承唐诚心结交,望兄台勿讳告知!”
红衣女子也盯着少年看,她知道养鹤人或者鹤公子的名声在三晋大地传的很神,只是无人知道他住在哪儿。此处也是他爹爹上山采药才偶然知晓,并与鹤公子结下善缘。更无其他人来过此处,就不用说他的真实名号了。此时内心万分想得知他的名字,一脸期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