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氤氲茶香,他不紧不慢的哼着小曲儿,白如玉石的指尖儿透出点点粉色。小轩窗外月上中天,终是等得有些不耐烦,敲击桌面的指尖都有些泛红,妖媚的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难耐。烛光亮堂,却没把潇潇的脸色照得好看些,他没看向大门,桌上油光水滑的长鞭宛若潜伏的毒蛇。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宁泷霜匆匆赶来,浑身还带着肃杀之气。
“弟子来晚,请师尊责罚。”她规矩的跪下,看不出什么异样。
潇潇摸着长鞭,漂亮的媚眼才落到宁泷霜身上。素日里,他最喜欢看她那股子野性劲儿,不过到了他面前,还不是得服服帖帖的唯命是从。有些时候,野性难训,怎么教都不听话,也着实令人头疼。小野猫太贪玩,连回家的时间都不知道,是该给些教训。
“几更天?”潇潇不着急责罚她,反而拿起桌上凉透的茶。
“师尊,茶凉了,弟子替您换一壶吧?”宁泷霜瞧着没了热气的茶,站起身上前。
“跪好!”潇潇猛的变了脸色,厉声呵斥。
宁泷霜条件反射般的跪下,纵然她心里再不服,身体已经替她做出选择。她乖乖的跪着,双手紧贴在大腿上,完一副乖顺的模样。跟在潇潇身边这么久,多少也猜测到他的意思。看来今晚不会很好过,她是知道潇潇这个人的,就算完顺从他的意思去做事,他依旧想打便打,想骂就骂。
“几更天了?”潇潇妖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冰冰的,唯有那双眸子越发深沉。
“三更天。”宁泷霜轻柔的回答道。
“规矩都忘了,自己说,怎么罚?”潇潇脸色非但没有缓和,愈发阴沉。
“请师尊赏弟子五十鞭子,弟子迟迟未归,劳师尊忧心,实是弟子的过错。”宁泷霜顺着他的心意说道,又自觉的背对潇潇跪着。
少女身量不算纤细,却透着一股力量的野性感,也许是因为多年肩任大师姐,她总是很肯体谅下层弟子,对他的脾气数收下。哪怕他再怎么责罚她,第二日,她也总会笑眯眯的跑过来伺候,偶尔也说些趣事逗他乐。潇潇看着如今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人儿,眸子里浪涛翻涌,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之人久久没有回应,宁泷霜有些心慌,她吞咽了一下又道:“师尊可是不满意?弟子知错,师尊另有责罚,弟子担着便是。”
“哼......翅膀硬了,不听话的东西。”潇潇手起鞭落,毫无防备的就冲她背上甩了一鞭。
“是......是弟子,有负师尊教诲。”不论挨多少次打,她依旧觉得这鞭子太过凌厉,好似可以抽打到连灵魂都受伤的程度。
即便如此,宁泷霜没有忘记,怎么样才能令潇潇对她缓和一些。他喜欢乖顺的弟子,却又不喜欢那么乖的。早些年她拜入六焰峰的时候,潇潇的门生多如过江之鲫,她没有背景,也没有帮手,更没有人喜欢她。她只能拼命的修炼,像疯狗一样,不要命的往上爬。
有后台的不屑拼命,天赋好的下不来苦功夫,胆子小的受不了潇潇的脾气。只有她,费劲心思的修炼,讨好潇潇。她依稀记得,潇潇第一次见她的眼神。
“好像一条疯狗啊。”他眯着那双漂亮的媚眼,如玉的脸庞妖媚横生,红唇玩笑般的吐出一句话。周围的弟子们战战兢兢,想笑却又不敢笑,完拿捏不住他的心思。
宁泷霜十二岁,她睁着葡萄似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潇潇看。世上好看的人很多,宗门里个顶个的好看,像潇潇这样好看的,她还没见过。当天她就被拖到六焰堂门前,打了三十板子,天仙儿似的人儿就坐在跟前,喝着茶看着书,对她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末了,才幽幽道一句:“太难听,下次再敢叫出声,就拔了你的舌头。”
她的伤说重不重,说不疼又有点疼,那人神色坦然,说出的话跟淬毒的钩子一般,直勾勾的扎得人溃烂。
那年她呆头呆脑,也不知道要怎么讨他的欢心,直到旁边的弟子推了她一把,压着她跪下,命她谢长老的恩典。从那刻起,宁泷霜知道,若想要在六焰峰站稳,就要在二长老的身边站稳。
又一道破空而来的鞭子,比毒蛇还要快的袭来。背上很快浸满血迹,看着十分吓人。潇潇的力道对于金丹期的修士来说,不轻不重,但他不许她用灵力护体,要硬生生挨下。
“二十.....”宁泷霜不知怎的,回想起了从前。之前她可没少受潇潇的责罚打骂,花招层出不穷,不管怎么做,天天都要挨顿打。
可是宁泷霜知道,六焰山弟子众多,怎的旁人不罚,偏偏要捉弄她?受旁的弟子欺辱倒不如受二长老的罚,她原就是这样想的。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有错。伺候在他身边的弟子,多则一年,少则一月,要么做错事,直接被弄走。要么就是太盲从,要么就是太聪明,要么......便是受不了他的脾气。
终于,潇潇似乎想起了还有她这么个弟子,于是慢慢交待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
“三十二.....”她轻喘着气,紧咬着唇,只有在报数的时候才出声,多余的声音都咽到肚子里。
第一次,站在潇潇身边的时候,她十五岁,用了三年时间,她终于爬到了他身边。
“还敢走神?”潇潇的鞭法越发毒辣,抽得她跪不住,滚了几圈。
宁泷霜暗自倒吸一口凉气,今晚他是怎么了?峰内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惹得他如此发泄情绪?思前想后,也没想出来,自己的事情也藏得很好,进门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大多时候,潇潇发脾气,还是有原因的,她挨打挨得旧了,便隐约能猜到一些。
偶尔也有时候,是单纯的想打人罢了。
“弟子,弟子只是在想,从前的事。”宁泷霜如实回答,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讨巧的好。
潇潇闻言,笑了,竟把手中的鞭子收了回去。似乎是打得有些乏,他又坐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宁泷霜:“不满我以前那般对你?”
“不是的,若没有师尊您的教诲,弟子永远也没机会站在这里,更不会有机会登上天骄榜。”宁泷霜跪得直板板的,如果不是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根本看不出她挨了这么多鞭子。
潇潇根本就不是慈悲的放过她,被鞭打后的伤口,原是痛中带着麻木。他突然停手,背上的伤口便是痛中散发着灼烧感,千万只蚂蚁从中密密麻麻的撕咬般又麻又疼又痒。更何况她还要回潇潇的话,回话的声音不能太大,语气不能太重,不然也少不得挨一顿罚。
“是吗?”潇潇对她那套说辞,意料之中,可听着就是舒心。也不怪她能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不过......
“过来。”潇潇的笑意愈发浓厚,他走向一处内室,稍稍回头示意宁泷霜跟上。
“师尊......弟子,弟子知错,师尊就饶了弟子这次吧。”宁泷霜脸色立刻苍白,跪着跟上。
潇潇突然停住脚步,他看着跪在脚边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又道:“你知道怎么做,才能令我不生气。这次饶了你,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拒绝的话。”
“弟子知晓。”宁泷霜低下头,回应道。
“垂头丧气的作甚?活像个败家犬,多日不管教你,果然把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潇潇立刻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今日,为师便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天南峰热闹了一阵子,人又散去了,楚欢欢独自坐在小池塘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扔着鱼饵玩儿。渊末直愣愣的盯着那些锦鲤,他可不懂欣赏鱼,他只知道,红烧清蒸油炸炖汤都别有一番滋味。呱仆殷勤的伺候着,送走了宁尘乾和宁沉,楚棂他回去自己的府邸里。
“唉,你说,宁师姐回去后,会不会.....”楚欢欢觉得,二长老看起来脾气火爆了些,但也不是随意责罚弟子的人吧?
“主人,不如我们试试这鱼的滋味吧?”渊末的心思完没跟楚欢欢一个频道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干嘛!打架打架不行,帮忙倒数第一名!”楚欢欢敲了敲渊末的脑袋,明明是条蛇,却比狗都还像狗。
“主人,奴也不是完没用的嘛!奴为了救主人,受的伤现在都还没好!”渊末可怜巴巴的挨了一下打,他知道楚欢欢不过是无心的玩闹。
“柔十三这个鬼家伙,不会是挂了吧?这么久不出来?”楚欢欢算着日子,都已经快两个月了,居然连鬼影都不见。
“啊......主人,你不用担心他啦。”渊末溜溜的眼珠子眨了眨。
“你果然知道柔十三!”楚欢欢扯着渊末的马尾,好家伙,两个人串通来欺骗她一个弱小女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