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实际上，已经有暗中保护两人的护卫心中骇然，急匆匆跑去向陛下报信了。
“秦公子，你刚才说的都是醉话吧！”
鱼若灵想要开口补救。
毕竟这些天秦凡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虽然惫懒了一些，非巳时不上值，到酉时必下值。
可他在职期间为百姓所做的事情，却胜过百官千万倍！
她实在不愿意这样的清官因言获罪！
倘若如此，这将是万年县百姓最大的损失！
但秦凡丝毫不领情。
他笑了笑：“鱼姑娘的美意，本官心领了。不过眼下乃公务期间，本官自不会喝酒，更不可能喝醉！”
鱼若灵气得跺脚，这秦公子难道想要把他自己往死路上逼！
“可人命真就那么值钱吗？其实也不尽然。”
听到这句话，满脸煞白的长乐也回过神来。
她咬着唇，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不管用什么办法，绝不能让父皇就这样杀了秦凡。
虽然这王八县令抢我烤红薯的样子很讨厌……
虽然那个脑瓜崩让她很没面子……
虽然……
但他和别的人都不一样！他是自己在大唐所遇见的最最特别的人！
“灾年，人们能够为了一袋秕谷就卖儿卖女卖老婆！”
“你们府上的丫鬟下人，也都是从牙行花银子买来的。”
“年初莒国公家公子驱车撞死了一对母女，也只赔了碎银几两了事。”
……
最后，秦凡满脸嘲讽道：“在这大唐，有谁的命不能用银钱来衡量？”
鱼若灵被这句话震惊到了，便是陛下，也不会这么说吧！
不过陛下想要一个人的命，也不用出钱买就是了。
“那你用灵药买这村夫村妇的命，岂不是赔了？”
“要知道此等救命的神药，只要你愿意献给宫中，说不好就能升官。”
“即便是卖给王公贵族，也能得到千万白银！”
“毕竟照你的说法，公侯的命，可比这于生一家的命值钱多了！”
秦凡洒然一笑：“我可一点也不亏！”
“这药，我本就没有打算献给谁，或是卖给谁。只是打算留于身边人使用。”
“如今本该闲置的药却救下了我治下两个子民，这不是血赚？”
“更何况，众生平等，人命无价！以有价之钟乳，换取无价之人命，哪里算得上是亏损。”
鱼若灵一滞：“你刚刚不是还说人命有价吗？怎忽然又变了口风！”
秦凡淡淡道：“我说的是这世道如此。”
“既然如此，那……”
“世道如此，这样便是对的吗？世道如此，你我便要循世道行事吗？”
鱼若灵一急：“可你这样子做，简直就是逆势之举，便是陛下不打算对你动手，也会有人视你如同眼中钉，肉中刺的！”
鱼若灵所说的那些人，毫无疑问就是眼下这世道的受益者。
那受益者是谁？
李世民算一个！
在场的李长乐也算一个。
但更多的受益者，乃是那些豪门世家！
那些剥削百姓，视人命如草芥的士绅乡愿。
秦凡这番话，无疑是在和整个封建制度对抗，是在和陛下对抗，是在和五姓七望作角力。
可现在的他，比之前者，无疑是蝼蚁之于巨象！
面对着鱼若灵的质疑，秦凡也不否认，他只是微微一笑：
“所以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改写这世道。但至少在万年县这一亩三分地里，他村夫于生的性命同王公贵族同等重要！”
……
“好！好一个众生平等！”
李世民不由拍案叫绝！
“父皇你也这么认为？那能不能饶恕那王八县令前面说的那些大不敬的昏话？”
长乐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巴巴地看着李二。
那架势，仿佛李二说一个不字，她就会哭给他看！
李世民也是哭笑不得，自家女儿竟会为了那个臭小子向自己撒娇。
要知道自从长乐拒婚，长孙皇后去世以后，他父女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朕的宝贝公主都发话了！朕岂能不给你这个面子？”
李二顺势说道。
“吧唧！”“父皇最好了！”长乐在李二的脸上亲了一口，蹦蹦跳跳就出了御书房。
李世民微微一怔，摸了摸脸上的口水，面露惆怅。
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即便长乐不来求情，李世民也不打算拿那小子怎么样。
非但如此，他还要给秦凡打掩护，避免让那些话传入五姓七望的耳中！
就在之前，他就严令内卫：秦凡在于家村所说的那些话，不得有半个字传出去！否则便要拿这些人治罪！
要知道，年初那次功德碑，可是让各大世家狠狠地出了一次血！
若是让他们知道为自己出这个主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万年县令，而那万年县令又有逆势之举，他们还不得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火苗掐灭了？
不过长乐口中的那红薯是什么东西？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朕也有一阵没有去万年县了吧！
宫中的饭菜甚是寡淡，御厨若是有那小子一般的水准，朕也不至于……
要不抽个空，去体察一番民情？
“郑国公请求面圣！”
正在李世民心里琢磨着找个借口去蹭饭时，太监的声音传来。
“传进来！”
魏征入殿，也不废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陛下！辽东军情有变！”
李世民面色一垮：看来今天是没机会去蹭饭了。
而魏征见陛下神情变化，也不觉得奇怪，只当陛下忧心战事。
“陛下，百济、靺鞨联军五万余，成掎角之势，支援高句丽！正与我苏烈将军兵马僵持在建安城下！”
魏征提起国家大事，李世民便也顾不得思考蹭饭之事了，而是板起脸开始商议军事。
“那高句丽有援军，朕这大唐难道没有援军相助？”
“此前大食国来使，说愿意助我大唐发兵高句丽，朕一直没有同意，便是不想以众欺寡。”
“既然那高句丽不讲武德，那也就别怪朕绝情了！”
说着，李世民便连下几道谕旨，斥令大唐的一众附庸小国发兵高句丽！
魏征大喜，他原就是来劝说陛下增兵的，没想到陛下如此果决！
但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一番：
“陛下，东瀛的倭人我们也不得不防呐！”
“朕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