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有透露过到底是何事?”
夜昭领着人往宫门内走去,眉头微蹙,心下有些不安,侧目给了她的弟子宋婉儿一个眼神。
宋婉儿低头,恭敬道:“具体没有交代,只说是邀您入宴。”
“师尊,您也不必太紧张,您是元武国国师,圣上总不至于……”
宋婉儿低声宽慰着她,夜昭思绪却已飘远。
元武帝沉迷修炼,荒淫朝政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次如此着急地把她召入宫中,还让她一定要带上陆知舟……
只怕事情不简单。
宫内正在举行宫宴,还没等夜昭等人进去,宋婉儿就被拦在了外面。
侍卫面无表情地解释:“陛下吩咐过,除了国师和陆公子,其余人等不得入内。”
夜昭回过头,看向走在后方的陆知舟,使了个眼色,便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宋婉儿微微一怔,夜昭示意她稍安勿躁,便转过头,带着陆知舟上前。
“稍后谨慎发言,否则为师也可能护不住你。”
这老皇帝摆出这种阵仗,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昭刻意压低了嗓音,陆知舟略微颔首,注意到她的称呼,眼底漾起笑意。
师尊是不是不生他的气了?
夜昭入前几步,轻车熟路地行礼:“参见陛下!”
头顶上传来老者浑浊有力的声音——
“国师不必多礼。”
夜昭起身,余光一扫,默不作声地扫过老皇帝的脸色。
他身着朝服,双手搭在龙椅两侧,苍老的脸上神情肃穆,一双眼倒还算得上清明。
可笑的是,这般肃穆庄严的人,身侧却站着两位衣着大胆的女人。
“来人,”元武帝抬手示意,“给国师赐座。”
夜昭提起裙摆,慢步走到宴会的右侧坐下,陆知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元武帝始终没有出声,只眯着眼看殿内的歌舞升平。
“师尊,”夜昭本在仔细观察元武帝的神情,耳畔便传来了少年清冷的嗓音,“您吃葡萄吗?”
“我自己剥便好。”
夜昭随意应了个声,视线挪向葡萄的时候,余光对上了一道娇羞的视线。
琉璃公主?
这个方向……看的是陆知舟啊。
所以,陛下召陆知舟入宫,该不会是想……
夜昭刚摘下一颗葡萄,头顶上便再次传来老者浑浊有力的声音——
“朕听闻,陆公子近日新破了一案,为大理寺立下大功,”元武帝缓慢地吐字,“不知陆公子可至弱冠之年?”
夜昭应答道:“回陛下,知舟他年19,未到弱冠之年。”
元武帝睁开眼,视线落到陆知舟身上:“真是年少有为。”
夜昭正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应话,那琉璃公主蓦地起身,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道——
“父皇,我……我仰慕陆公子已久,故想请父皇赐婚!”
场内的人皆是一惊,起了议论,夜昭匆匆扫过琉璃公主的腹部,眉头一皱。
难怪。
这老皇帝一向不满先帝设下的国师职位权势过大,怎么可能把自己最疼爱的公主嫁给她这个国师的弟子。
原来是……
她揶揄地看了眼陆知舟,无声道:“她怀孕了。”
少年愕然,下意识地解释:“师尊,我一直同您待在一起,不是我……”
夜昭哭笑不得。
她自然知晓,可他这抓重点能力,实在是差劲。
此事倒有些棘手,若拿不出合理的理由,元武帝必定不能罢休。
不说陆知舟愿不愿意当那个戴绿帽的好人,她本是想把陆知舟送走,若他当了驸马爷,她这国师每日又要入宫……
夜昭有些头疼,只能期待陆知舟有点骨气。
元武帝的目光扫了过来,陆知舟规矩地跪到大殿内,不卑不亢道:“承蒙公主殿下厚爱,只是草民已有心仪之人。”
“再者,草民已接下寻凌峰一案,此案凶险至极,恐……”
此话未曾说完,光是听到“寻凌峰”,不只是围观的众人,元武帝也是一惊。
夜昭瞳孔骤缩,识海内给陆知舟传音:“你疯了?编话也别挑寻凌峰啊!”
那个案件,费力不讨好,在大理寺内都没人去接手,他修为不过筑基期,接下寻凌峰的案件,不是找死?
只是不得不说,这个案件的名头确实好用。
“原是如此。”元武帝略有些失落,“姻缘之事,确不能强求,倒是可惜了。”
他假惺惺地叹息一声,琉璃公主则面色不太好看地坐回了席上。
……
这一场宴席结束,夜昭太阳穴一阵疼痛。
“你现下便离开元武国罢,”夜昭叹了口气,“我会同陛下明说,你本是孤儿,随着生身父母回到了……”
“师尊,我没有别的家人了。”少年固执地说着,“您也知晓,那些所谓的书信都是伪造的,不是吗?”
夜昭默然地颔首。
“那您为什么要赶走我?”陆知舟的眼眶红了又红,“是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吗?”
“没有。”夜昭迟疑地摇头,“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罢了,你下去罢。”
夜昭摆了摆手,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少年矗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地挪动步伐,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院内。
夜色微凉,月色黯然。
一道黑影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不满:“主子,那御灵门门主当真是无情无义……”
“闭嘴!”
少年打断了他的话语,清冷的眉眼间带着愠怒:“我准许你说她了吗?”
黑衣一怔,慌乱地跪下:“是……是属下多嘴……”
陆知舟面色稍霁,缓了缓,他淡淡道——
“今日宫宴上的事,连同琉璃公主怀孕的事情一起散播出去。”
他眸色晦暗了几分。
这元武帝,在今日的宴会上,恐怕不只是想让他当“好人”这么简单。
既如此,他送一份大礼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