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太阿殿里,玄策府将士再次沸腾起来,方才踏雪斥候来报,他们找到了罪魁祸首,就是离恨天那位。
离恨天忘不了血仇,玄策府亦是,太阿殿中五虎将聚齐了,一个个义愤填膺向龙汲君请战,势必踏平离恨天。
没多久,慕紫苏赶到太阿殿,刚想回禀有关灵矿被盗一事,就听到了踏雪斥候找到真凶。
当时她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根本百口莫辩。她想不明白,肖贤不是说了做得天衣无缝吗!怎么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可龙汲君今日显得特别宽宏大量,丝毫没有怪罪的样子,对众人道:“本王相信慕掌门的为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若玄策府与离恨天交战,慕掌门夹在中间,实在难做。”
魏春阳道:“侯爷!您就是太好了,总体恤下属,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侯爷!此事必须严办!决不可姑息,否则一而再再而三,我们玄策府如何服众!”
龙汲君非常为难的叹了口气,“你说的有理。但本王认为,此事慕掌门应当毫不知情,全然是离恨天所为,但碍于慕掌门和离恨天的关系,不如此事——由慕掌门亲自去了结吧。本王就在这太阿殿里,等着慕掌门的答复。”
慕紫苏愣住。
她要怎么了结?!
她环顾刀子般盯着自己的目光,在心里暗骂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他是解了气了,倒把她置于不义之地。这该如何向玄策府交代!
正在她纠结万分之时,一道疾风灌入大殿中,只听众人一声怒吼,“何人胆敢闯宫!不要命了?!”
当众人定睛看到这悠闲之姿时,便都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魔尊来了。
“百年不见,侯爷依旧如故。看你气色绝佳,想必身上的伤也养好了。”
龙汲君目光寸寸冰寒,“多年不见,尊上功力看上去是大不如前了,如今再交手,恐怕要换你闭关养伤百年之久了。”
慕紫苏暗自惶恐,他怎么来了?!看这架势,俩人该不会在这儿打起来吧!
方才肖贤正在离恨天里边喝茶边从通天镜里窥探慕紫苏动向,见龙汲君咄咄逼人为难她,便按耐不住亲临玄策府。
其实肖贤说了谎,他前往祁山劫走灵矿时已经留下线索,就是为了让龙汲君知晓是离恨天所为。他了解这个宿敌的脾气,他就是在挑衅,逼龙汲君先对离恨天动手。但他根本没想到,龙汲君反将一军,假装大度实则挑拨他们夫妻关系,把处置的权力交给慕紫苏。
太阿殿内暗潮汹涌,气氛肃杀,众将士只要龙汲君一声令下,立刻杀无赦。龙汲君暗自得意,只要肖贤今天敢动手,他再给慕紫苏施压,二人之间恐怕破镜难圆了!
谁知,肖贤竟然含笑拱手道:“我是来给侯爷道歉的,那日祁山之事,实在是我草率,冲撞了玄策府,还望侯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迁怒于我夫人。”
???这又唱的是哪儿出啊!
慕紫苏诧异的扭头望向他,冲他挤眉弄眼,他却只对她笑了笑,还摸了摸她的马尾辫。
龙汲君显然也被他这句话给惊着了,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心里暗骂这老魔也太不要脸了,说得好听,道歉?一句话就想解决了事?想得美。
“既然是误会,那还请尊上将灵矿悉数归还。”
“灵矿在唐门,沈老板的手里。”
虽说唐门如今所做的事儿,是为紫禁宫,龙汲君伸手去要也没人敢不给。可那沈七欢实在讨厌,进了他的嘴,吐出来可难了。龙汲君算看出来了,他和沈七欢早就预谋好了,互相推诿,死不认账。
龙汲君看了眼慕紫苏,骂了肖贤无数次,他把锅甩给自己,假如自己还不依不饶,倒让慕紫苏觉得自己小心眼了。
“文景,去取本王的兰陵来。”
没多会,文景端着黄花梨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是两盏青铜酒器,龙汲君拿过两杯,走下玉阶,来到肖贤面前道:“你我杯酒释前嫌,如何。过去本王也有不周到之处,既然你已改过自新归降紫禁宫,那玄策府合该同离恨天是好兄弟。”
别说是慕紫苏,各位将军们也呆住了。龙汲君这是在道歉?!这俩人之间的旧恨数不胜数,怎么突然就要一笔勾销了?!还、还好兄弟?!
肖贤大度的接过酒杯,温和笑道:“侯爷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你我虽不同门但同为剑修,理应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何来前嫌之说?在下素来听闻玄策府乃仁义之师,都是侯爷德行高尚,教导有方,在下佩服。”
“尊上谬赞,有离恨天镇守山河,九重春色才不敢进犯,九州鸣镝无声天下升平,您劳苦功高。”
肖贤笑眯眯的对慕紫苏道:“我过去昏庸无道,都是老伴儿她劝我向善。若有什么功劳,也是她的。”
说到这里,龙汲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慕紫苏的笑已经僵在了脸上,心想这俩人互相吹捧也太假了吧!
肖贤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拱手道:“多谢侯爷款待,改日你来长生宫,也尝尝我们的如意长生酒。”
他拍了拍慕紫苏的手,“那我先行回去,不妨碍你们公事,晚上等你吃饭。”
不等慕紫苏作答,龙汲君抢先道:“慕掌门,既然此事已经了结,本王就不留你了。”
“夫人今日得空,那咱们就去闲鹤楼,沈七爷请客,全是你爱吃的。”
“……”
“哦对了,”肖贤转过身,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枚络子,问龙汲君,“好看么。”
“……”
“我老伴儿亲手给我打的。”
说罢,肖贤踏着轻快的步子拉着慕紫苏走了,龙汲君脸都气绿了。
慕紫苏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都是什么药,满头雾水的行了个礼,就和肖贤一起离开了。
众人散去后,龙汲君坐在太阿殿里生闷气,一想起来他一口一个老伴儿,还时不时在他面前摸苏苏的手,他就来气,手里青铜酒器登时被他捏得粉碎。
可是不得不说,那老魔长得是他娘的好看,比女人都好看,他和慕紫苏站在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
龙汲君有三宝,一为诛心,二为知己,三为谋定而后动,一击致死,绝不拖泥带水玩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所以,他要等一个机会。
可如今,他已经等得焦灼难耐了!恨不能现在就去杀了那老魔,将慕紫苏揽入怀中。
赵约罗微服来长生宫时,老远就听到观音奴的惨叫声。她刚御剑落地,就见到观音奴被慕紫苏穷追不舍,观音奴见到她跟见了救星一样,嗖的蹿到她身后,“红姑姑!江湖救急!!”
她看到慕紫苏手中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就知道了前因后果,“傻丫头,婆婆做得有那么难吃吗。刚好我饿了,来给我尝尝。”
赵约罗刚吃第一口,就后悔了。可面对慕紫苏亮晶晶的眼睛实在不好说出真实感受,硬生生咽了下去,“尚可,就是差些火候。不过……饕饕不去练功,为何要做这个。”
慕紫苏叹了口气,向寝殿的方向努了努嘴,“又生气了。”
观音奴添油加醋将事情经过告诉赵约罗,赵约罗听闻后倒吸一口冷气,“他不是说不吃醋么!”
观音奴翻了个白眼,“他的鬼话你也信。”
赵约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慕紫苏道:“我听七爷说,你爹他小时候在皇宫里时,他母后是江南人,逢年过节就给他做这红豆糯米小汤圆,我就跟画笙学做这个。他尝到年少时的味道,兴许就不吃醋了。”
赵约罗和观音奴流露出惊悚的表情,原来这是红豆汤圆啊……
之后,她俩看慕紫苏又一头扎进厨房,便来帮她打下手。忙活了一下午,三人脸上全沾满了面粉,终于做出了一碗看上去正常的汤圆。
“来尝尝这个。”
肖贤放下书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红豆汤,“我说怎么见不到你人影,原来是去做这个了。”
其实肖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可当他将甜汤含在嘴中时,表情忽然怔住了,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了上来。刹那间脑海中映出母亲的音容笑貌,还有他的皇兄,文慧帝,还有……当年在血池中为他抵挡黑暗的少女。
“娘子,你、”
“是从画笙那里学来的啊……我该称你母后为婆婆吧?自然没有她老人家做得好,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热腾腾的水汽氤氲在他眸子里,覆上了一层雾气,他垂眸笑道:“好喝,当真一模一样。”
“真的!?你没有哄我?!”
他摇了摇头。
她坐在他怀中,挑眉道:“像我就比你幸福得多,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我从小到大喜欢的味道,都是你做的。对了,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冬天很怕冷,冻得小脸通红,师父的怀抱总是很温暖,在你怀里吃热腾腾的粘豆包就不觉得冷了。”她笑嘻嘻的捏了捏他的脸。
那时夕阳正好,花香袭人,她听到他在耳边轻轻的说,“这么好的娘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他还记得很久以前,他内心枯寂,总是冷冷清清的。可见到了她,觉得她风趣时可爱,狡黠时可爱,笨手笨脚时亦然,常有新鲜的玩意儿,练起功来又一板一眼,骄傲自负,总之,他见了她,就想笑,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