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苏带着观音奴来到紫禁宫时,便看到一群人战战兢兢的偷窥魔尊。而他所在的地方,正是玄黄台上,凤天歌的坟墓前。
他一直凝望着那座孤坟,然后将手里用碟子盛满的山药糕,放到了六玄令的墓前。
夕阳散落的微光,在他轻轻飞扬起的白发和衣袂上,镀上了温暖却凄凉的光晕。
慕紫苏和燕辞默契的无言,只是两人的双眸里不约而同的升腾起淡淡的雾。
——他说,他是来看望一位故人。
也不知他是否也为凤天歌魂归玄黄而为他开心。
或者,他憎恨那个自己曾深爱的儿子,更恨自己被他欺骗蒙蔽,唐清绝和凤天歌都因谢道年而死,他无法原谅自己。
慕紫苏刚要走上前,一个眨眼间,肖贤又不见了?
“遭了婆婆,阿公这是去哪了!!”
慕紫苏欲哭无泪,遂顺着他的气息追了过去。
观音奴刚学会驭空术还不熟练,飞得很慢,半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她让慕紫苏先去,慕紫苏二话不说将她背了起来,再次急速追去。
慕紫苏是在离不周山不远处的一个村落里找到他的。
找到他时,他正坐在村前的石头上,给一个小少年讲故事。
观音奴看到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扯了扯慕紫苏的衣角,气呼呼的道:“阿公还真是不听话,又乱跑让婆婆担心了!可是阿公一定不是故意的……饕饕婆婆千万别生他的气,好不好?”
慕紫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放心,我早就习惯了,不会生他的气。”
也不知他又说了什么凄惨的故事,堂堂七尺男儿被他说得蹲在一旁痛哭流涕。
“夫人她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
肖贤仰望着星空,目光悠远,“是啊,我寻不到她了……”
慕紫苏在旁听着十分无语,自己咋又被他说死了。看来又是为了找自己才迷路了。
她走到他身边,看了他半晌,心中一阵酸楚,想必他心里一直很苦闷,才加重了病情吧。
她俯身执起他的手,笑颜如花,轻声细语的道:“夫君,我这不是在这儿?又忘了?”
肖贤扬起脸,怔怔的看着她,双眼笑得弯了起来,“娘子,你来接我了。”
“是啊,我来接你回家了。还有阿奴也来了,我们一起回家。”
少年看着她,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您就是他……他口中的娘子么?”
慕紫苏转头笑道:“是啊,不好意思,我夫君有时会忘记一些事。”
虽然是别人的故事,可那位小少年似乎入戏太深,当他看到这位道长的妻子并未亡故,而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时,他好像比这两个当事人都开心得不行。他抹了把眼泪,咧嘴笑道:“那这样便再好不过!”
观音奴撅着嘴道:“阿公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幸好有饕饕婆婆在,”她很有礼貌的对小哥鞠躬道:“抱歉,祖君他给您添麻烦了。”
少年忙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少年走后,慕紫苏抚着他的脸庞道:“怎么啦?是不是不开心啊?”
他摇了摇头。低垂的长眸里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凄楚。
“不许不开心,饕饕陪着你呢。还有阿奴和青枫。”她的目光柔光点点,“以后……九龄也会回来的。”
这时,他深深的眸子里才有了些许的光,“好。”
她拥住了他,让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好像这一刻,她便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饕饕。”
“嗯?”
“你肚子在叫。”
“…………是啊!为了找你,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阿奴也一定饿了,走啦,我们一起去吃东西。”
肖贤点了点头,站起身时,慕紫苏自然而然的同他十指紧扣,挽着他的手臂,扬起笑容道:“去吃你喜欢的淮扬菜。”
“还是去吃西域菜罢,你喜欢。”
“我早就换口味了啊。”
“何时?我怎么不记得。”
“嫁给你的那天啊。”
他终于轻轻的笑了,如月华般皎洁。
观音奴跟在二人后面,怔怔的看着肖贤和慕紫苏眸光里流转着的同样的光亮。
她都看得到的,每次肖贤碎碎念的时候,都会偷偷看向慕紫苏,好像就是在等她哄他一样。念得那么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能让她怜惜,又不会厌烦。就像是他手中的却邪剑精准无误刺进柳叶正中的脉络那般。
——阿公还真是狡猾啊。可更多的,是笨拙又执拗的照顾她。除她以外,千万般的好,都入不了他的眼了。动辄就要夸她一番,那么珍惜她。
而在方才呢,他静默无言,却掩饰不住那些混沌的悲凉。可是当慕紫苏出现在他视线内的刹那间。观音奴看到他一下就安心了下来。
那时,她默默许下心愿。
——有朝一日也要找到一个能同她像阿公和婆婆一样恩爱的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不可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