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三匹马在狂奔,离他们最近的小镇,就算以最快速度也得一个时辰。
一直到天刚蒙蒙亮,他们终于看到了城镇。
不巧的是,刚进镇子,朱明玉和琥珀的马就累死了。也算是万幸,没有在镇子外累死。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店铺还没有开门,翡翠顾不上许多,直接砸开了一家客栈的大门。跑堂的听到门开的声音赶忙出来查看,就看到五个湿漉漉的人影站在大门口,有个男子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翡翠大声吼道:「一间上房!快!」
跑堂的还没反应过来,白叔禹直接丢给他一锭银子,见到钱,他也不在乎自家大门被撞坏这事,赶紧领着几位进了上房。
进了房间,白叔禹吩咐道:「暮云、翡翠,你们两个查看一下她的伤势,咱们三个在外面守着。」
寒露和翡翠把李凤岚放在床上,顾不上有的没的,将她的上衣脱下来。刚脱了一层,翡翠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这是什么?」
李凤岚外衣下面穿了一件马甲一样的东西,质地有些坚硬。虽然胸口渗出的血将这件衣服染红了,可是衣服本身并没有什么损伤。
寒露回答:「我的软甲,前段时间怕她受伤,就给她穿了。」
翡翠没有说话,两个人合力脱掉了她上半身的衣服。胸口正中央一片血红,皮肤并没有开裂,那些血是从毛孔中渗出来的。
寒露皱起眉头:「怪了,她不像是中毒啊。」
翡翠也点了点头,中了白骨劲的人她见过,一般受伤的位置血液会发绿发黑,李凤岚现在这样子,好像是单纯中了一掌。
翡翠捏着她的脉搏说:「倒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寒露伸手轻轻按了按她受伤的位置,昏迷中的李凤岚发出一声呻·吟,随即便没了声响。
寒露和翡翠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看来她真的只是受了内伤,胸骨有裂缝,但没有骨折。寒露拿起那件软甲,说道:「看来是这软甲挡住了大部分毒性,再加上她吃的那粒药丸,所以她现在……身体里没有毒。」
翡翠松了口气:「那再好不过了……你先出去帮他们守着,我帮她调息一下,你半个时辰后来替我。顺便去买些跌打损伤药。」
寒露点点头,出了房间。
同样虚弱的还有琥珀,淋了大半夜的雨让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朱明玉又开了一间房,先让她休息去了。寒露出来以后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这下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李凤岚昏迷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傍晚才睁开眼睛。胸口的痛楚让她不由得掉下泪来,她甚至都没有问问自己在哪就哭了起来。
房间里除了她就只有寒露一人,听到李凤岚的哭声,寒露急忙跑到床边,欣喜地说:「你醒了?怎么样了?」
李凤岚哭着说:「疼啊……」
寒露帮她擦掉眼泪,心疼地说:「知道疼就好……你中了一掌,万幸,没有中毒,只是受了内伤,骨头有点儿裂缝,休息一个月就能恢复。」
李凤岚尽量让自己的脑袋清醒:「大家……都没事吧?」
「你放心,我们都没事的。」
寒露将众人喊来,看到李凤岚清醒,其他人就彻底放心了。他们将昨晚的事跟李凤岚讲了一遍,李凤岚本来想等自己伤好一些再思考这些问题,但是重压之下她的脑袋竟然不自觉地思考起来。
「咱们……现在回洛阳……」虽然动弹不得,说话都有些费劲,但是她这话说得很坚决。
翡翠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咱们怎么赶路?」
「不……」李凤岚闭着眼睛说,「将计就计,既然饕餮以
为我还能活一个月,我们就要做出样子来……让他们以为我们很急……他们的动作越快,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李凤瑶可不希望我死得太快,陈子决也不希望……他们还想从我这里知道金财神的秘宝呢。回洛阳吧……辛苦大家了……」
好在这一天除了寒露,其他人都休息得挺好,反正离洛阳也就二十多里地,趁早赶回去也好。
重新买了马车、马匹,六个人便趁着夜色往回赶。
…
进入洛阳城后,六个人感受到了格外的放松。这段时间每天疲于奔命,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好。
琥珀就别说了,自从开始孕吐以后,她就有些嗜睡,心情也不大好。朱明玉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讨琥珀开心,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白叔禹最累,各种杂活都是他干,也就最后几天的有点儿怨言。寒露心细,担心的事就多一些,睡得最不踏实的就是他。李凤岚自从开始试着跟人交手以后,每天都累得骨头架都快散掉。翡翠自打前段时间入杀道,身上小伤没断过,内伤也有几处,还没养好。
李凤岚的伤稳定下来了,其他人也就不再担心,眼下要紧的是赶回白家。
半躺在马车里,胸口的疼痛以及发昏的脑袋,让李凤岚有些无法集中精神。
他轻轻打开车帘想要看一看拥挤的人潮,她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缺人气儿。
谁曾想,这一打开车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某个巷子边,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没有任何伪装,好像是故意让她看到自己。
是陈子决。
李凤岚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脑子开始飞速旋转。
陈子决为什么来到洛阳了?他在这儿做什么?埋伏我们?不可能,虽然白家的势力大打折扣,但是洛阳还是能控制住的。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瞬间,李凤岚明白过来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琥珀赶紧按住她:「岚姐姐,别乱动。」
李凤岚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对翡翠说道:「翡翠,你让白叔禹进来。」
白叔禹在赶车,听到李凤岚的话,他跟翡翠换了下位置。
「什么事?」
李凤岚喘了两口粗气:「我看到陈子决了。」
「什么?」白叔禹有些吃惊,「陈子决?在洛阳?」
「对……」
「他故意让你看到的?」
「对……」
「呃……」白叔禹有些为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他的意思很明确,想跟你合作。」
「我明白,但是为什么?」李凤岚脑子很乱,更深层次的问题暂时想不到。
白叔禹解释道:「按理来说,他不该在洛阳的。如果他在这里,证明……金钱卫也在,不止金钱卫……」
「夜雨小筑大首领的儿子……还有他的妻子,也在。」
白叔禹点点头:「你不爱听的话我要讲了啊……陈子决之前跟咱们立场不同,但他这个人不是那种没品的人,即便是用阴谋诡计也不会用下三滥的计策。跟他这个人如果没有什么恩仇,还是值得相信的。」
「你去年就是出于这种想法才想跟他合作的?」
「没错……而且他确实没坑我,倒是被我坑了一把。不过,即便是被我坑,应该也在他意料之中。」
「所以,他为了保护这对母子,才来到洛阳。而李凤瑶是不会放过这对儿母子的,包括陈子决,李凤瑶也不会放过。那些金钱卫应该为了别的什么东西才跟着他……大抵是钱……他没什么实力,所以才想跟我合作。」
白叔禹又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什么意见?」
李凤岚往后一靠,突然问琥珀:「琥珀,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琥珀愣了一下:「我不喜欢这个陈子决。」
李凤岚苦涩地笑了笑:「琥珀的第一感觉总是很准的,说实话,我也信不过陈子决……可是现在别说陈子决实力不够,我们也不够啊。不知道我们这位许师兄怎么了,突然间就对咱们不理不睬的,想来,荆棘门也不是我们能依靠的力量了……暂时跟陈子决相安无事吧,走一步看一步。」
白叔禹谄媚地笑着:「成,大小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了白家门口,李凤岚让寒露把她抱下车,还让其他人在旁边遮挡一下,李凤岚也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为的是让那些暗处的人以为李凤岚命悬一线。
进了白家,白伯驹带着几个下人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李小姐这是怎么回事?」白伯驹问道。
白叔禹回答:「大哥,先别说这个了,给他们安排客房。」
白伯驹刚吩咐莲容安排房间,就听后院一个男人嘹亮的嗓门传了出来。
「乖徒儿!没受伤吧?!」
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正在快速赶来。
琥珀翻了个白眼,随后一脸无奈。
来的人正是朔风,他一见到琥珀就赶紧凑上来嘘寒问暖,琥珀则一脸不耐烦。
「哎呀你烦不烦?!」琥珀终于爆发了,「从华州跟到洛阳!你不是要开武馆吗?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琥珀跟朱明玉成亲后,朔风就赖在朱家了。要说这位宗师武功高低先放着不提,反正脸是够厚的。朱明玉也没想赶他走,反正他一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正好给朱家看家护院,有这么个宗师在,再加上琥珀,哪个不长眼的敢找上门来。
谁曾想,朔风在朱家待了一段时间后就原形毕露了,唯唯诺诺地跟琥珀借钱,理由是想开一家武馆。按理来说,朔风这种水平的高手,开宗立派都够了,但是就只开个武馆,档次已经很低了。他这种宗师,如果想开门收徒,只要说一声,有的是来送钱的。
琥珀当然不乐意借给他,这两年江湖波动,由于朱明玉的身份影响,朱家这两年的生意并不好。琥珀贵在懂事,嫁到朱家后就把自己当朱家人了,做事处处为朱家着想,所以坚决不借。
最后还是朱明玉给他出了钱,那点儿小钱朱家看不上,何况朔风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花点儿钱拉拢不过分。
朔风的武馆开起来以后就开始物色弟子,一个月就收了仨,还不收钱。说白了这武馆就是朱家在帮忙撑着。好在朔风脸皮没有厚到彻底不要脸的地步,看朱家出人又出钱的,他就免费帮朱家训练护院。
前些日子朔风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自己的乖徒儿在外面跟人拼命,急得他饭都吃不下,直接找到了洛阳白家。可是白伯驹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无奈之下朔风只能留在白家。
看自己徒弟一脸不耐烦,朔风笑着说:「徒儿,为师这段时间又悟出一套拳法……」
朱明玉急忙说:「打住,不学。」
往常朱明玉对朔风还是很客气的,今天突然换了脸色,让朔风一时没闹明白。
朱明玉耐心解释:「琥珀怀孕了,练拳的事过两年再说。」
说完,不再理会朔风,拉着琥珀朝后院去了。
朔风愣了半天,出了白家大院,朝洛阳城里去了。
回白家第一件事是吃饭,第二件事是睡觉。他们几个太累了,基本都是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