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薛老太太的确是当着两个儿媳妇的面说过。
吴氏自从薛翎重生之后,一直不顺,那一次被薛寄宏砸破了头,彻底心凉,之后,一直就淡淡的,听了薛老太太这话,也就罢了,更何况论起容色才学,的确是薛莲更出色一些,吴氏没有和三房相争的意思,听了薛老太太这一句话,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邱氏不同,邱氏算是家族联姻得利过的。
邱氏出生邱家旁系,自幼过的艰难,嫁入薛家之后,才算是过了好日子,这些年摸爬滚打,她不想再做个旁系。
对于女儿的婚姻,她一向十分的看重,这也是她刻意培养薛莲的原因,女儿出身已经比她好太多,她只期望女儿能嫁个不错的人家,做一个当家做主的主母,不必要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
薛莲一直倾向于江陵世子爷,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因为薛翎在前面挡着,她不是没犹豫过,对于薛莲的婚事,她也是想了又想。
如今薛翎做了家主,她心里终于又有些活络起来。
因为举国皆是如此,家族联姻,没有那么多讲究。
姐姐不成,最后选中妹妹的并不是没有。
结两姓之好,最重要的是两个姓氏之间的联姻,至于是联姻的是哪一个,并不是最重要的。
当年她和薛寄蔓的婚事便是如此。
一开始,替薛寄蔓筹备婚事的时候,薛老太太看中的是嫡系的四姑娘。
薛家女孩儿少,她们那一辈统共五个女孩儿,养大成人的只有三个,大姑娘早早地出嫁。
邱家的女孩子便只剩下出身最幼的嫡女,和出身旁系的她。
嫁入薛家,她很快就凭借着自己的八面玲珑站稳了脚跟,婆婆对她亲厚有加,丈夫对他尊重有礼,子女也是出挑争气,便是妯娌也对她高看几分。
邱氏亲耳听到王妃说起,世子妃依旧是在四大家族之中选出一个,这才心思心思活络起来。
薛老太太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只觉得是薛老太太偏心,担心薛翎心里别扭,所以不允许家里其他的女孩儿争取。
此时才知道,薛老太太是认真在叮嘱。
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
她心里也是后悔不已,如今算是大局已定。
看来女儿不愿意也没法子了。
但是一想起自己那个侄儿油里油气的样子,嫂子也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梗得慌。
她嫁入薛家之后,嫂子一直刻意的讨好,三番五次的厚着脸皮提及这门婚事。
她是从那个家里出来的,那一种窒息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更何况,女嫁高,男娶低,对于嫂子的提议,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巫医世家看起来尊容神圣,事实上,旁系亲属过得却比普通人还不如。
她好不容易逃离出来,难道女儿还要再一次嫁回去。
阿莲模样才学皆是上乘,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的。
邱氏一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绝望无比,近乎于哀求,“婆婆,不能再选选吗?风哥儿实在是,我不是损自己的侄儿,阿莲嫁过去,就如同白玉落在坭坞里,婆婆,您也是看着阿莲长大的,如何忍心?”
她不情愿,薛莲更不情愿。
邱风是个什么样的,薛老太太自然是心知肚明,她光想一想,也是于心不忍。
她艰难的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之后,那一双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只这么一瞬间,她已经想了许多,终于还是硬了心肠,“既然你不愿意,罢了,这事,你自己跟王妃说去,爱选哪个是哪个,我也管不了。”
这一句话充满了无力感。
这话一说,邱氏便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邱氏心里再有不甘,也终究是没有法子,她拉了薛老太太的衣袖,一开口,已经带了哽塞之音,这些年的期盼终究是白费了,“好,婆婆,就依婆婆所言,只是到时候能不能多给阿莲陪些嫁妆,也算是稍稍弥补她。”
薛老太太心里也不舒服,对于钱财之事自然是应允,只点头,说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透着疲惫和无奈。
说完,薛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步履蹒跚。
邱氏并没有跟上去,她看着薛老太太的背影,经了这一遭,她只觉得力气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半晌缓不过来。
菊香扶起邱氏,声音也带了哭腔,“太太,这可如何只好,表少爷文不能识字,武不能防身,这也罢了,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没干过一件正经事,生的倒是五大三粗的,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按理说,我们做丫头的没资格妄议,但是表少爷身上哪里有半分好处,回头二姑娘若是知道,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邱氏何尝不知,只摇了摇头,“一步错,步步错,当年做下来的错事,如今眼看着阿翎打算秋后算账了,我也是没法子,才想着若是能攀上王爷,阿翎应该是不敢随意出手。”
她也有她的难处,薛翎那个性子必然是打算追查到底的,但是江陵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动作,江陵王位高权重,阿翎就算是猜到,也没法子报仇。
但是她和薛寄宏不一样,薛翎那个性子肯定是不会轻饶的。
当年稳婆是她接进府的,后来薛寄蔓和稳婆也有过几次来往,这事阿翎已经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今日不会顺利,但是现在的局势,还是不得不赌一赌,如今不仅赌输了,还输得彻底,我的女儿,娘对不住你。”
等到薛翎知晓,只怕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菊香也没了主意,“太太,现在怎么办,二姑娘这边已经这样了,可是咱们该怎么办,三姑娘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从前忙于巫主比试,如今登上巫主之位,迟早要跟我们清算当年的事情,本指望着二姑娘嫁入王府,或许还能让王爷庇护一二,如今这一条路也行不通了,太太,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