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没说话。
吴氏在一旁翻了一个白眼,也上前温和的说道,“阿翎,别担心,回家之后,和姐妹们一处,和和睦睦的,都会好起来的。”
薛翎低声说道,“多谢叔叔婶婶关怀。”
然后转头看向了母亲。
蒋悦说道,“外面冷,婆婆快快请进。”
说着亲自去扶着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也没有反对。
一行人沿着回廊走着。
气氛沉闷,静肃。
到得灵堂,薛老太太扶着棺木,终于受不住哭了出来。
屋子里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众人又各自劝了好一回,这哀泣之声才渐渐收住了。
薛老太太收起心思,强忍着悲痛,吩咐薛寄宏和薛寄蔓去安排外院的各项事宜,“各世家也在关注此事,我们今日过来,估计都已经猜到,你们把消息先散布出去吧。”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巫主过世,只怕这江陵之地又要开始动荡了。”
薛寄宏两兄弟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母亲也不必过于忧虑,依我说,等族老们过来。先给大哥定下嗣子,这样丧葬之礼也好以子嗣的身份执幡引路。”
薛老太太没做声,薛翎暗暗的观察,发现所有的人的视线隐隐约约的看向了母亲。
吴氏便先开了口,“无论过继哪个,日后都是要给大嫂养老送终的,不知道大嫂更属意哪一个不是我夸赞,我们阿源最是懂事。”
这样明目张胆,志在必得的神色让薛老太太微微的蹙起眉头,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屋子静的出奇。
蒋悦没有接话。
气氛里有一种紧迫之感。
薛翎仔细的观察,二叔有一种志在必得的得意。
而三叔三婶便面色谨慎的多。
最后薛老太太开口,“此事不只是蒋氏的事,也是薛家的事,阿源,阿昊都是好孩子,蒋氏你可以想一想,族中也会着重商议,寄宏有一句话没说错,这事得在葬礼前夕定下来。”
薛老太太出言之后,蒋悦上去说了一声,“是。”
然后,薛老太太说道,“吴氏,此次依然由你帮着你大嫂,先查看一番,需要置办哪些用物,务必要办的稳稳妥妥的。”
吴氏立刻应了,然后说道,“按理说,我应该早早的把东西列出来,不过我不知道这边还缺哪些东西,大嫂先和我说一说,我今日把该置办的都置办了,咱们人路广,也不怕来不及。”
薛老太太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于吴氏的管家能力很是认可。
蒋悦还没说话,邱氏扫了一圈,先说道,“我看这屋子凉嗖嗖的,似乎没有烧炭大嫂应该什么都没置办吧。”
这祖宅本身就是老房子,虽然建的空堂,但是没有木炭,待得一会,便手脚发凉。
薛家富裕,莫说几位主子,便是底下的丫头婆子,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一路车马,都是准备了足够的手炉。
故而这会子安定下来,都觉得有些冷的过分了。
吴氏自进了灵堂,心里就有些纳闷,这大嫂手头应该是宽泛的,徐妈妈前几日刚刚回去禀报说祖宅所用之物都是上好的,从来没有在日常之物上短缺过。
怎么今日,屋子里竟然连炭都没烧。
这时,三太太邱氏已经拉了薛翎的手,握在手心,怜惜的说道,“我们大人倒也没什么,看看这两孩子冻得跟什么似的,大嫂是手头缺钱,还是这几日忙的忘了”
薛老太太年纪大了,最是畏寒怕冷,自然是早就觉察到了,不过并没有出言。
既然邱氏已经提出了,薛老太太看向了蒋悦,便问道,“怎么没烧炭”
薛翎担心,轻声的唤了一声阿娘。
蒋悦心里大约明白了薛翎之前的意思,朝着薛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回婆婆,的确是手头银钱不够,这才没买炭火。让婆婆和几位弟妹受寒,是我的罪过。”
这话音一落,屋子里瞬间就鸦雀无声。
便是地下的丫头婆子也不禁看了过来。
薛老太太皱了皱眉头。
吴氏心里咯噔一跳,祖宅的一切花销的确是她克扣的。
这事要从头说起。
蒋悦出生蒋家嫡系,嫁妆丰厚,薛寄远病重,族中族老提出过继嗣子,记在姜悦名下。
按照郦国的风俗,若是嗣子过继在一个女人的名下,那么这个女人的名下嫁妆是要优先留给这个嗣子的。
蒋悦只有一双女儿,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嫁妆旁落他人。
故而,她把嫁妆一分为二,征求了薛老太太的同意,又请了娘家作见证,记在了薛翎和薛燕两人名下。
这事自然是让吴氏不悦,对于蒋悦这样的举动,她是颇有意见的。
她的儿子若是被选为嗣子,以后是要认蒋悦为母,替蒋悦养老送终。
而现在还没过继,蒋悦就急急的把家产分了,吴氏心里不满。
蒋悦嫁妆这事,薛老太太虽然点了头的,但这事并不曾张扬。
蒋悦前往祖宅,所带的银钱用物不多,徐妈妈跟在老太太身边,得知此事,便告诉了吴氏知晓。
吴氏心生一计,便故意克扣大房的银钱,她料得到这位长房的大嫂一向倔强,绝不会回府示弱,更何况,她是按着在薛家的份额分派的,就算这事被人提及,她也有法子推脱。
蒋悦行事本就让薛家不满,如今又明目张胆的行医,甚至不需要挑拨,族老们也不会容忍这样的女人继续败坏门风。
只要蒋悦一死,自己所生到阿源就算是过继在蒋悦的名下,也不过空挂了一个名头,阿源日后孝顺的还是自己。
这便是吴氏的私心。
一切进行的十分的顺利。
所以此时此刻,蒋悦忽然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没钱的时候,吴氏是有些发懵的。
妯娌十几载,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这位大嫂手头并不缺钱,性子好强好胜,这会子怎么怎么这会子怎么突然卖惨,说起银钱不够
吴氏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