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宝儿站起来说,“妈,我去吧。”
蓝玉点点头,“也好,让你爸快点上来,大家都等着他呢。”
“嗯,好。”
俞宝儿顺着客厅的楼梯来到负一楼,爸爸很少喝酒,却很喜欢藏酒,专门建了一个酒窖,用来存放这么多年来收藏来的好酒,只有家里来很重要的客人的时候,才会取出来畅饮。
小时候和姐姐捉迷藏躲到酒窖,会被爸爸罚打扫酒窖,慢慢的就不爱来了。
负一的灯很亮,顺着走廊来到尽头,是贴了青砖的墙面,和白色的门,此刻门开了一道缝。
她走进去,就见酒窖的灯光下,俞丰庭正背对着她,面对着摆满酒的实木架子一动不动。
她轻轻地唤道:“爸?”
俞丰庭身体动了动,低着头好像是在擦眼睛。
“爸?你怎么了?”
她走近了,发现放在爸爸面前的一坛女儿红,历久经年,酒封已经半旧,呈现暗红的颜色。
俞丰庭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的小女儿慈爱的笑了笑,不知是否酒窖里的灯太暗,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小宝儿来了?”
“嗯,”俞宝儿的目光从那坛酒上挪开,“您刚才在看什么?”
俞丰庭的视线又回到酒上,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陶制的坛子,眼神悠远溢满了舐犊之情,“在你降临俞家的那天,我冒着雨去买了一瓶女儿红,就埋在咱们老家的院子里,后来搬家我都舍不得取出来,直到你嫁人的前一天。”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仿佛要将这二十年的岁月都填在里面,二十年的父女情,汇聚成醇厚又清甜的一坛酒。
“可是,取出来我还是舍不得喝,好像喝了,我的小宝儿就回不来了。”
话说到最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俞宝儿心中一颤,回头看着爸爸。
她猛然发现,爸爸漆黑的鬓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染了一层白霜,再不是记忆里的漆黑如墨,她突然意识到,爸爸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在不是逛街的时候,一只胳膊抱着一个女儿的壮年人。
时光还没有来得及佝偻他的腰背,却悄悄染白了他的头发。
“爸……”
俞丰庭掩饰性的低头笑笑,叹道:“没事,爸爸只是想起你小时候了,那个乖乖小小的孩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嫁人了。”
可笑着笑着,嘴里便溢出一声叹息。
“宝贝,爸爸没有保护好你,不,整个俞家都对你不起。”
俞宝儿心里仿佛针扎似的的疼,料想一定是姐姐回来跟爸说了什么,她急忙摇摇头,“不是……”
“好孩子,”俞丰庭慈爱的看着她,“什么都不用说了,爸爸都明白。”
俞宝儿却难得执拗了一回,她握住爸爸的手无比认真的说:“我怎么解释你们都不信,乔谨川真的对我特别特别好,我甚至觉得,就算没有俞家这次的事,我以后也不会遇到再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您千万别再觉得愧疚了好不好?我、我心里难受……”
她说着便扑进了爸爸怀里,仿佛小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磨破了最喜欢的小裙子,抹着眼泪扑到爸爸怀里求安慰一样。
俞丰庭抱着女儿缓缓地闭上眼睛。
“小宝儿碍…”
未说出口的话却再难启齿。
父女俩回到餐厅。
俞丰庭还好,俞宝儿一哭就红眼睛,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哭过了。
蓝玉歪头看了眼丈夫,放在餐桌上的手缓缓收拢,扯开一抹笑,“吃饭吧。”
乔谨川在桌子下面攥紧了她的手,小妻子递给他一个甜糯的笑容。
不知俞欢儿和俞元嘉说了什么,餐桌上俞元嘉始终一言不发,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贺骋骋也不劝,只是抱着小俞瀚喂饭吃。
俞宝儿担心姐姐跟哥哥说了重话,眼睛里便缀上心事。
俞欢儿却主动将一块排骨放在她碗里。
“乖,这是妈妈特意为了你做的,多吃点。”
她哪里吃的下?
乔谨川亲手给她舀了一碗汤,“喝汤。”
“哦。”
今天餐桌上的气氛委实怪异,大家好像都对大哥视而不见似的。
她咬了咬唇,站起来夹了一块鸡腿放在俞元嘉的碗里,“大哥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的。”
餐桌上众人陷入沉默,而俞元嘉手里捏着酒杯,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油光铮亮的鸡腿许久。
他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垂着头干巴巴的说:“好。”
果然不再喝酒,一言不发的开始啃面前的鸡腿。
俞宝儿稍稍放心。
乔谨川却温软了眉眼。
小孩儿的心也太软了。
至于其他人,则神态各异。
吃完饭,俞丰庭说肩颈有点疼,蓝玉拿着按摩椅陪他回卧室做按摩,俞欢儿则回房整理项目资料,贺骋骋带着小俞瀚回房间洗澡。
而乔谨川也牵着俞宝儿回卧室。
“给我讲讲你房里那些画的创作心境。”
创作心境?
什么鬼理由嘛?
可乔谨川却不容置疑的圈上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乖一点,不然就抱你上楼。”
她果然不敢再言语。
上楼的时候她回眸看向餐厅。
灯光下,大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餐桌旁,好像被全家人遗弃了……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身体腾空!
她惊呼一声,瞪圆了大眼睛看着突然将她抱起来的男人。
“干嘛呀?”
“回房1
“放我下来,小心被爸妈看到……”
“我抱我自己老婆,谁管得着?”
“土匪……”
回到房间,乔谨川踢上门,把她放在床上便覆了上来。
俞宝儿本能的想躲,却根本躲不开,她微微挣扎着,“不是要、要讲那些画嘛?我跟你讲,你、你别摸啦1
乔谨川望着怀里羞涩的小姑娘,眼神愈加幽暗,“刚才那个小宝贝说我是土匪来着?嗯?”
“我、我错了,你别……”
她小猫儿似的求饶,终于打动了某个土匪仅存的良心,放开了她,却还是把她抱在腿上。
被他这么一捣乱,俞宝儿心里那份不舒服被驱散了不少。
她垂着眼睛,轻轻的说:“我看着哥哥那样,自己也难受。”
“家里人都认定对不起我,可是我现在有你,真的很开心。”
乔谨川笑了,“听你这么说,我也很开心,”他顿了顿,“不过,我作为既得利益者,有些话实在不方便我去说。”
“但是时间会冲散一切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