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盐屋,天色愈发暗淡,程方拉着板车在街上“慢行”。一路走来,身边发生的事情和所见所闻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这种感觉就像是……
不知不觉,程方走到了一家旅店门口,饭菜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老板,好吃好喝的上1程方停好板车,朝里面喊道。
“好嘞!您稍等1一个中年男子笑眯眯地答道,看模样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不一会儿,他就端着方形餐盘从后厨走了出来,放在程方面前:三条小鱼干,一小碟腌萝卜,一小碗蔬菜汤,外加一碗白米饭。
“这算什么?日料?”程方诧异问道。
“客官,这可是本店最好的饭菜哦1老板忙笑着解释道。
“好吧,您去忙吧。”程方也顾不得,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一会儿一碗米饭就下了肚,
“有酒没,老板?”
“有,有1老板热情地拿来一瓶清酒和一只酒碗,给程方倒满,程方一饮而尽:“嘶……爽1
“这可是但州上好的酒哦1老板道。
“……哪?”程方稍一疑惑道。
“但州呀1
“但州?哪个省的?”
“省?是什么意思?
“老板你幽默了噢!话说你这店装修挺古色古香的嘛,平时来打卡的人一定不少吧1
“小本生意,日间来往吃饭的旅客还行,这‘打卡’,却不知是何意思?”
“……,算了,哎,对了,今天是几号?”程方又倒了一碗送入口中。
“这个我知道!今天呐,是天文二十年六月十五日。”
“噗——”程方当场就喷了老板一脸,“‘天文’?这不是日本战国时期的一个年号嘛!?”
这一晚,程方又没睡好,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穿着日式服饰的人和房子,睁开眼,自己躺在客房的地板上,唯一凑合的是背下发黑的陈年榻榻米倒还有点凉爽。
“难道……穿越了?”
第二天早上,程方洗了脸,换了昨天村子里带来的衣服,下了楼。看到厨房里正在冒热气,便朝里面问道:“老板,早饭有吗?”
“还要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1老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既然早饭还没得吃,程方就想去街上走走看看,门口一个十来岁模样的男孩子正在打扫卫生,大概是老板的儿子,长得还挺水灵。
这个集镇主要就是一条街市,两边都是一二层的老旧板屋,放眼望去,几乎清一色的稻草屋顶。街上行人多是粗布褴衫,各色行头,来往匆匆。没走几步,就闻到糯米的清香,原来有个卖糯米饭的早点摊,程方自然要了一份,那摊主用粽叶模样的叶子熟练地给程方包了一份,
“五文钱。”轻声说道。
“给1程方接过糯米包,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五个铜钱付了。
如果一文钱换算成一块,程方想都没想到,经常工资青黄不接的自己忽然成了万元户。昨天那个盐屋管家给的钱袋,里面装的是两块实打实的银子,每块十两,如果每两换1000文,那就是2万个铜钱呐。昨晚付账的时候,着实让旅店的老板好找钱,最后两人商量,程方这边如果没事就多住几天,旅店老板呢想办法尽早帮程方把一块十两的银子换成散钱,两人还立了字据,确保不出问题,现在程方怀里的五十文钱还是旅店老板先“预支”的。
程方边走边吃,悠闲地走着,忽见前边有人聚集,便饶有兴致地走上去围观。只见里面有一拨人排成一列纵队,缓缓地朝前面移动,好像在做什么登记,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程方就被里面的人给拽住了。原来这群人是在征兵,也可以叫“抓壮侗。
“这报名不是自愿的么,怎么还用强的啊?”程方努力想挣脱抓在自己背上的大手。
“小伙子,年岁艰难,多赚点口粮,好让家里吃上白米饭呐1背后的大手振振说道。
“可我家里不愁吃啊1程方回道。
“分发的饷银不少,也可买几段布匹,为家里父母妻儿做一身新衣,岂不美哉!?”
“可我家里也不愁穿氨
“我观你体魄强健,何不沙场杀敌,累积军功,进阶武士,多少光耀门楣啊!?”
“进阶武士?”程方略一沉思,摇头道,“这个……实在没兴趣啊1
“那就算给我个面子,不然,哼哼……”那大手压在程方右肩上,一根粗大的狼牙棒举到了程方眼前直晃悠。
“好说好说。”程方肩膀吃痛,又看这架势,只好服软,不情愿地排到队伍后面,“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啊?这里围观的人那么多。”
“那你看看他们。”手拿狼牙棒的大汉哈哈大笑,转身朝前面喊道:“数齐了没?”
程方转头一扫,乖乖,这么多围观的,除了他全是老弱妇孺,真是应了那句话——自古围观多出事。
登记的人问程方年龄,他说二十四岁,在场的人都大笑不止,登记官说他明明只有十五六岁,还想谎报年龄拿全饷。
“十七以上才是全饷。下一个1
一脸懵逼的程方连忙跑到旁边的水槽查看自己的模样,发现真的比原来年轻了不少,就连痘疤都不见了。
“我擦,比以前帅多了!这个好,这个好。”
当天中午,程方他们就被带到五里多地外的一处砦子,砦门口几个手持长枪的足轻兵正在聊天,进了砦子,里面聚集了从附近村乡征召以及抓来的壮丁,大概有百来个人。
午饭每人一个白米饭团,百来号人吃得呲哩哗啦,幸福满满。午饭过后进行了分组,三十来人一队,程方被分在了“老幼”队,全队几乎都是老人,一个个面黄肌瘦,鬓发飘白,也不知道他们都几岁了。每人发到一杆木制长枪,那些身强力壮的能分到了一副破烂陈旧的胴甲,而像程方这样的老幼者,只分到一块护胸铁皮。之后也不进行操练,东一撮,西一沓的坐在墙角。程方观察了下,年壮的还偶有说笑,老幼的则是一片死寂。
“我们这是要去打谁呀?”程方忍不住问。
“说是去打山贼。”半响,身旁的一个老头回道。
一听到“山贼”,程方就想到昨天那伙穷凶极恶的强盗,至今心里还有些后怕。
“难怪这些人都沉默不语。”程方心里想着,又安慰道,“别担心,像我们这样的,一般都是站在后面摇旗呐喊的。”
没人接他的话。
就这样坐到了傍晚,晚饭还是每人一个饭团,比中午小了很多,可一群人依然吃得呲哩哗啦,吃完就躺倒睡觉。砦子陈旧简陋,一群人直接躺在地上,凉快是凉快,就是蚊子肆虐,不一会儿,呼噜声就此起彼伏。
第二天黎明时分,一阵马鸣声打破了黑夜的平静,砦子里的人都被驱赶起来穿戴好甲具,拿好武器集合起来,一小伙武士打扮的人在场地上大声呵斥,清点人数。少倾,集合起来的队伍在那伙武士的带领下缓缓向外移动。
“好家伙,原来还有人埃”程方看到砦外的路上,一支30来人穿着制式甲具的足轻齐整列队着,背上统一的靠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足轻队的前面是一支大概10人左右的武士队,一样的靠旗,身上的具足则是五花八门,在他们的前面还有三名骑马武士,为首一员大将,穿着深红大铠,头盔上的金色锹形前立在火把映衬下闪闪发光。
“我去,正规军埃那我们算什么?”程方不由问道。
“乌合之众。”边上一武士嗤笑道。
“哦……,”程方若有所思,“我们什么时候吃早饭?”
大队人马走了差不多三四里地,来到一处三岔路口停了下来。
“是不是要吃早饭了?”程方的肚子已经响了一路。话还没说完,急促的马蹄声在前方山后响起,由远及近,一支十余人的马队冲出林子,从另一条路上飞奔而来,一个个马剽人壮,杀气腾腾,个别的胸肌还很发达。
“好马啊1身边一名年轻的压队武士不由羡慕道。
“领导,他们是友军吗?”程方问到。
“呸1年轻武士啐了一口,“他们是鬼见嶽的山贼,经常在这一带横行不法,为祸乡里,我一远房的亲戚就是死在他们手里。”说着紧了紧握刀的手。
“一群人渣啊1俩人异口同声谴责道,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前面好像在商量什么,不一会儿,两支队伍汇到一起又重新出发了。
“那我们要去打谁啊?山贼都在我们这边了。”程方问那年轻武士,经过刚才的同仇敌忾,他俩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另一伙山贼,就在前面的木梨山。”
“这是典型的拉一帮打一派啊,挺有手段嘛1程方说到。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还挺有见识。”年轻武士赞道。
“嘿嘿,班门弄斧,班门弄斧。”
说话间,有几个骑马的山贼从队伍边缓缓经过,大概是嫌这些两脚的太慢,因此从队尾改道并排而行,山路本来就不宽,程方他们这些两脚走的不免要被马身挤推,可碍于山贼的气势,又都敢怒不敢言。
程方平时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可也受不住老被挤推,而且还是被同一匹马,遂不由抬头看看到底是谁干的。还没看到脸呢,就看到一组发达的胸肌随着马背一摇一晃,
好似狂风呼啸下的汹涌波涛,惊拍悬岸;
又似银装素裹中的层峦叠峰,绵延万里……
这时,走在身边的年轻武士用手肘捅了下程方。
“别闹,不要打扰人家。”程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起伏之势。
“怎么样?”那马上之人问道。
“perfect1
“看够了没?”那人又问。
“再看一会儿……”
还没答完,一条马鞭呼啸而下,程方本能地用手护住脑袋,“啪”的一声,抽在了他手臂上,连同那马儿也被惊吓得躁动起来,还以为抽在它身上了。程方的手臂火辣辣的疼,很快就起了一条红印,不禁心有怒气,抬头看去,只见那马上挥鞭之人长发四散,脸色黝黑,好似涂抹了一层碳灰?反正比在场所有人都黑,左脸太阳穴上还有一处明显的花形凸起,像是胎记,整一个黑鬼夜叉造型。
“妈呀,夜叉碍…”程方被吓得惊呼起来。
周围的人闻声看去,俱都身心一颤。那马上之人原本因教训了程方一鞭,还在洋洋得意中,谁知又被他“嘲讽”,一时阴云复密,娇气横冲,抬手又是一鞭打下来。前后都是人,程方躲无可躲,眼看又要被打,连忙双手抱头蹲下。
“那个……,适可而止1那名年轻的压队武士用刀鞘挡住了马鞭,“得饶人处且饶人。”
抱头躲闪的程方一见此景,连忙用手攥住马鞭尾巴,一副绝不放手的样子。马上之人想抽回马鞭,程方立马加力攥紧。
“放手?”
“不放1
“放手1
“绝不1
“放手……”
“你先放1
“……”
那马上之人出离愤怒了,“噌”地一声抽出腰刀意欲砍杀程方,程方身边的年轻武士也应声弹出了刀锋。
“不会要动真格了吧?”程方心里着急,攥马鞭的手愈发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