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洞,似乎比先前那个还要大,可是洞内的大多数地面,竟全都被人骨所覆盖,不知道有多少具。顺着光柱看去,有完整的斜靠在洞壁的,有盘坐在地面上的,有躺着的,有卧着的,有零散在地上的,有些人骨的衣服早已风化为尘屑,只要你走过去带阵风,完整的衣服便会在哪怕是微风的作用下像杨絮一样飘散,有些衣服看上去颜色如故,不过,稍微碰触一下,便如裂帛一般难以完整。从衣着年代上看,有汉代的,有唐宋的,有元明清的,有民国的,也有现代的。当然,在这些尸骨的周围更散落着自汉代至今各式各样的盗墓工具。由于尸骨众多,这里又相当封闭,空气中发散着奇怪的味道,而没有被手电照到的黑暗中,也闪着点点磷光。
穿过长长的甬道,忽然看见这样一副白骨横陈的情形,那可要比在光天画日之下,在南京看万人坑遗址可怖得多。难怪柔弱的女生们如此失控,高声的尖叫到现在也未停歇,她们拼命地发出尖锐的颤音,仿佛要借着这种发泄方式,把心中深深的恐惧驱逐到周围的黑暗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相信突如其来的恐惧,或者说是震骇,胆子再大的人也抑制不了,区别只在于有的人完全无法掩饰地表露出来,而有的人还可以比较好地控制自己,并且让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迅速恢复到思考状态。
对我和梁教授来说,看到这些遍地的白骨,可能是震惊的感觉要大过恐惧。经历过真正恐怖的我们,明白这些尸骨本身并不能带给人类伤害,而尸骨给人的恐惧,其实是人对于死亡状态的天生的恐惧,对于一些经历过死亡边缘、自修罗场里回来的人,或者对一些好奇心旺盛到连对死亡状态也有好奇的人来说,初见的震骇之后,就可以很快镇定下来。
“别叫了。”梁洪志教授重重地喝了一声。
“就是,一些骨头而已,你们翘了也是这副样子,有什么好怕的。”郝运来大声说。不过我倒觉得,虽然他的声音要比梁教授还要大一些,可似乎心里还是有点虚。
“呸。”
“你才一样呢。”
郝运来的话倒是起了作用,女生们一边啐他,一边也慢慢恢复了过来,至少不再发出那种将人耳膜刺激地隐隐作痛的声音。我怀疑在这样的小空间里,这些天赋高音的女性在把自己的声带叫破之前,很可能我的耳朵就先不行了。
梁教授在自己的手表上按了一下,夜光灯亮了起来。
“现在是3点45分,我给你们10分钟的时间,10分钟后我们返回,希望你们抓紧时间,如果你们不想今晚在这样的黑暗中走太长时间的话。当然,你们也可以要求现在就回去。”
初时的恐惧过去之后,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希望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勇气和胆量,所以纷纷要求多看一会儿再走。明显可以看出,有几个人是在硬撑。我心里暗暗发笑,这样来表现自己的勇气,其实只能说明他们还未完全成熟,对于绝大多数的女人来说,她们对这样的勇气一点都不感兴趣,她们觉得那只是男人的无聊和莽撞,完全不懂得要体谅她们的心思。
所有的女生都缩在洞口,没有一个愿意走到那些尸骨中去。男生则用手电照来照去,小心翼翼地走动着。
我站在梁教授的身边,我们两个都是有冒险基本常识的人,做出来的举动也如出一辙。两条手电光柱从洞口的左侧开始,沿着洞壁由上而下扫动,并且一点一点向右移。等到移到洞口右侧时,洞内的基本情况已经看清楚。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要有所动作,前提是先尽可能地了解周围的情况。
洞内的空间非常大,大约是前一个洞的两倍多,足有四五百平方米。在洞的中央有一个小水潭,这里是不见天日的山腹,一路走进来,四周和一般的洞穴不太一样,非常干燥,虽然山脚有溪水,可是在这里出现一口水潭,却也是极不寻常的景观,如果没有遍地的尸骨,倒是个不错的旅游之处。
和之前一路走来一样,这个洞里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没有蝙蝠,没有地衣。看到了这满地的尸骨后,我担心洞内别有玄虚。很仔细地观察过之后,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心底莫明的有着一丝排斥感。我常常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这样的直觉使我很容易介入到特殊事件中,也往往使我在身陷险境时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不过现在我不太确定,我这种希望尽早离开这里的感觉,是因为这里的尸骨,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梁教授也说了,只呆10分钟。
我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白骨,走到洞中央的水潭处。这个水潭的面积只有两三个平方米,靠近水潭的地面微微有些潮湿,可是依然没有苔藓类的植物。我用手电筒对着水潭直照下去,水面非常平静,没有波动,水很清,看不到底,估计很可能也没有鱼、虾等水生物。
在我借助手电的光线,仔细看地上的那些人骨时,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可以看到这里有锅、碗的碎片,不远处还有铜香炉,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这些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可是这满地的白骨,看过去怕有数百具之多,就连皮肉不存的骨骼,都让人有“堆积”的感觉,尽管这里有近五百平方米,可是也不可能容纳下这么多人生活。难道是一代又一代的盗墓人财迷心窍,前赴后继,长江后浪逐前浪,哪怕是前浪后浪一起死在沙滩上也在所不惜?那么,问题来了,这里究竟埋葬着怎样重量级别的帝王将相呢?这里又有多少奇珍异宝像吃人的恶魔一样在等待着一代代为它献身的盗墓贼呢?
越是深入思考,我越是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距离这些人的死,已经不知有多少年了,可是事件是这样的离奇,以至于现在我站在这里,竟然有一种身处险地的感觉。我回头看了看梁教授,手电的余光打在梁教授脸上,表情也和他一样凝重。
“集合了,我们准备出洞。”其实还没到10分钟,但是一听到梁教授喊出这句话,包括郝运来在内的所有男生,都乖乖迅速回到了洞口,不过相信回到了学校,他们一定会为自己在这尸骨中的表现而大肆宣扬。而女生们更是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对她们来说,大概在这里过一分钟,就像一天那么长。
梁教授不敢大意,清点了人数,确认是14个没错,便率先转身进入了甬道。刚走了一步,他忽然回过头来,说:“每个人拉着前面人的手,万一有人掉队前面的人立刻报告。”
我心里一动,这么说来,他也觉得这个地方,不只是一堆白骨而已,恐怕他也和自己一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样的命令,如果是在平时发出,一定会被男生们嘲笑,可是现在却没有人发出异议,每个人都伸出两只手,和前后两个人保持紧密联系。这一次我没有像来时一样走在队伍的末尾,而是走在梁教授后面。走在我后面的是一个叫陈思思的女生,冰冷的小手腻腻滑滑,全是汗,看来被吓得不轻。
“出去之后,您会把这个地方上报吗?”我轻声问梁教授。梁教授自然明白,我所说的“上报”,可不是指上报学校。
“先让政府组一支考察队来,如果发现什么再看吧。”梁教授低沉地回答。
折过第一个弯,所有人的脚步都加快了一点。和来时的探险心情不同,现在大家都想尽快离开洞内的黑暗,回到外面的阳光中。虽然现在时辰已经不早,太阳再过一会儿也就要落山了。
“啊1
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梁洪志教授猛地停下脚步,一瞬间,我的心被激得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