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您好,请出示请帖。”
“好的,您一路过来辛苦了,血怒帮两位当家的恭贺小姐与姑爷百年好合了哎!您们请,往里面请。”
这一夜,是燕洲城江家的大喜日子。从南到北,通达六府,来贺喜的人足足排了一天,人影匆匆、络绎不绝。
殊不知,到了晚上即将开宴时,突然来了为‘贵客’。起初这位不请自来者自称他是灵卯山流云栖霞洞府之主——洛云栖霞真君,按江湖传闻,这位洛云栖霞真君好歹应是一位化晶境界的大修行者。
可门口迎宾的小厮却发觉此人衣衫褴褛不说,这寒冬腊月的日子,对方还仅穿着一件青色的道袍单衣,再瞧其别在头顶的簪子也不过一根寻常褐木所造,这小厮便突然盛气凌人起来,张口便要这位来历不明的客人,表演一下所谓大修行者的神术以证清白。
老者眉头一皱,很显然,他对于这门前小厮的无礼举动深感不悦,只能说这燕洲府真不愧是不输于赤色蛮荒的边缘地界,以至于他堂堂一位年过半百、久负盛名的大修行者也会被区区一介凡人苛责以求,说来还真是好笑。
不过,由于青莲剑宗门人需要接待的同道已然先至,这老者来的最迟,自然没见着半个青莲剑宗的门人前来相迎。
那么,不请自来,又没能提前备上相贺好礼,这老者自觉理亏,便立马翻手托起一阵乌云,再送这阵乌云直上星空之巅。
忽的一下,但听一声惊雷炸响,老者遣去的乌云顿时豪光大涨,眨眼间漂白了天空,并令得一轮红日正中天际,以星夜为边,晴天为涵,红日为眼,顿时普照出了一幅绝美的画龙点睛。
天底下能有此等神通者非大修行者莫属,致此这门前小厮当真对老者佩服的五体投地,更别说那青莲剑宗的代掌门,也就是当晚新郎官的师叔当即也闪现出了大门,向着洛云栖霞真君郑重投下一礼。
见来者并非是那青莲剑宗的大掌门,老者随即疑惑道:“怎得是你小子来此主持大局,清辉他人呢?不会还未出关吧。”
代掌门据实答曰:“正是如此,前辈,里面请。”
遂在二人一协一抚共进时,两人的笑谈声渐行渐远,却有一苍老者嗓门颇高:“我听闻这江家的小妮,幼时性情不错,现今女大十八变,若论容貌应是姣好对吧?”
“你家那小子还真是有福气,全靠你们这些做师长的为他操劳了,待会到了宴上,可得让他多与我喝上几杯,你看如何?”
代掌门:“是了,是了,一定尽兴,一定尽兴。”
另一边,刚得见好大一幅天阙开眼、拨云见日,可惜江应天此时已失了欣赏这副盛景的好好心情。
今日是江府的大喜日子,说起来也应当是他女儿的大喜日子,可知道真相的‘我们’或许清楚,江应天为何会对此事这般漠不关心,毕竟待得今晚过了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江家与他江应天便要落得个欺世盗名、盛名荡尽的下常
但说实在的,江应天根本不在乎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他想要守护的这个家,也只容得下他与妻女、还有一只猫罢了。
他近期醉心于筹措各类物资,散尽家财雇人炼丹、制符、蓄养灵兽和在一处远离尘世喧嚣的隐秘地点修建洞府之上。
这便是江应天念叨了大半辈子的立身大计,他与龚沮仁一样,曾经费尽心思感受五气却始终未能步入炼气之道,他同与后者一样,只是空有一身武艺却无半点机缘的普通人而已。
只不过,龚沮仁还有江应天没有的另一大机缘,也就是时间,前者毕竟还年轻,而后者年纪已过半百,若待到他再也提不动刀时,还想要再有突破就难了。于是江应天他下定决心,要在近期迎接天道洗练,而这天道洗练,胡吒实则也对龚沮仁袒露过,就是以凡人之躯硬抗雷劫洗髓。
这当中,受洗者如何引动天雷出动,又如何动用一切力量抵挡天雷当属后话。然其千百年来,却无一人通过此法顺利洗髓破境便是事实。就不知,江应天这般兵行险着,究竟能有几分把握。
想来自从他爱妻飞升之后,便有一枚种子深埋在他内心深处许久,虽说世事无常、轮回有道,但其想要与身在灵川修行的妻女团聚的这份心结尤为深重,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壮大,甚至疯魔。
他逼问龚沮仁就是想要知道对方为何总能死里逃生的真正原因,也确实是为了‘活命’急不可耐,以至于他外貌都变了,声音也沙哑了许多,却还要在女儿面前逞强,在写给妻子的书信里语气轻松。
“哐哐”两声,随着江应天在饮苦酒做喉后,他拽起停在手心的酒杯,一巴掌拍在了近旁的石桌之上。石桌应声“哗啦啦”断成了八瓣,无数碎屑四溅嘣跃样子,就好似江应天心乱如麻的思绪,久久不见停歇。
“呃1
随着一阵痛苦袭来,江应天莫名看向了自己刚刚拍碎石桌的右掌掌心,就在手掌的最下方,此刻正嵌着一枚细小的陶瓷碎片,这对于一位叱咤风云数十载的武人而言,简直犹如耻辱一般,却也正好印证了一个人的衰老。
可,还未等江应天用苦笑状顶替了面上愁色,他的胸口当即一紧,心跳也随着急速加快,他眉头一紧,随即感觉到正有一股奇异的生命力正顺着自己周身的经脉肆意游走。
“难道是走火入魔?”
不对,哪怕江应天立马盘腿运功,想要压制心魔,也已经彻底来不及了,毕竟这东西哪是什么心魔埃
随着一坨黑色的血块顺着江应天的右臂经络一路攀升至他的掌心,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着了某人的道了。
那人善使各类与青牛相关的诡秘术法,遥想当日迷踪林内,面对虫来洪水滔天,江应天既没有体会到江雪央的光耀退魔,也没能见识到龚沮仁在红眼后的力挽狂澜。他仅有结尾处莫名毫发无损出现在众人面前后的记忆,而到此之前的记忆却被只言片语般恶魔一样的进食声所掩盖。
而现在莫名诡异、出没于他掌心之上的这团黑色血块确实在无限涨大,与此同时,这坨‘肉瘤’竟然在如打鼓般规律的跳动,伴随着江应天这呼啸不停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还有“咚咚咚咚”令人胆寒的心鼓之音。
霎时间,远在酒宴大堂深处,正在忙上忙下一一相迎来客的青莲剑宗大弟子,刚刚才在其师长的引荐下,见识了声名远播的洛云栖霞真君,并上前施以重礼。
却不料,这位洛云栖霞真君,突然间一双瞳孔瞬间划白,紧接额头上缺血的青筋赫然暴起,好似疯了一般猛的扎上前来,当着在场所有宾客的面,径直撕咬下了新郎官的半边脸庞、连带大半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