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张明远皱皱眉头,在堆满银子的桌子后面,整理一下因喜悦发狂而有些散乱的发型,然后坐直身体,威严地咳嗽一声,淡淡的官威弥漫在办公室四周。
“进来。”
砰!
房门被人一头撞开。
一条魁梧且黑硕的大汉出现在眼前,脸上赫然写着两个字----罕皮。
张明远眼皮一跳,一般这个二货出现,都会伴随不祥的预兆,比如说小魔女。
罕皮、小魔女相恨相杀,有着一辈子不可调和的矛盾,属于水火不容的两个对立面。
果然,罕皮进屋后,一脸痛不欲生的焦急神色,根本就没往张明远脸上瞟一下,用眼神狠狠表达了对办公桌上银子的垂涎兼崇拜后,火急火燎地吼开了。
“老老大,小魔郡主娘娘杀来了”盯着银子的眼角使劲抽了抽,狠狠咽了口唾沫后,罕皮接着幽幽道:“好像面色不善的样子哦!”
张明远眼角也抽抽:“来来了多少人?到哪了?”
“护卫队全部出动,已闯进大门了。”
“啊!”张明远惊得目瞪口呆,仿佛明悟了什么:“她们带了什么东西没?”
罕皮叹息一声,终于移开投向银子的直勾勾目光,转投到张明远脸上时,已是满满的讶然:“老大果然未卜先知,这帮老娘们抬了好几个箱子,估计是冲着这些银子”
张明远嘴角、眼角同时抽抽,下意识搂住满桌的银子,急得满头大汗:“快,快,来人,搬”
可为时已晚
“不用搬了,本郡主自有主张。”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身着大红甲胄的靓丽倩影出现在门口,接着两排同样大红甲胄在身的女将鱼贯而入,今日不同往日的是,她们没有带任何刀枪剑戟,而是带了十几个小箱子。
来者是熟人-----小魔女徐婉。
张明远绝望闭上双眼,自己猜的没错,对方果然有备而来,看这架势,是要把办公室搬空的节奏啊!苍天无眼,何以如此待我?
忍着割肉般的痛感,张明远可怜兮兮站起来,弱弱道:“不知郡主娘娘有何驾到?小人小人有失远迎”
真说不下去了,还‘有失远迎’呢?瞧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分明是突击检查哎!该死的眼泪咋还流出来了?
徐婉冷哼一声,大马金刀往主座上一躺,威严道:“罢了,罢了,张千户无须多礼,本郡主今日无事,来千户所串串门,走动走动,免得大家都生分了嘛!”
“嗯嗯,郡主日理万机,下基层调研调研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郡主为何携带”张明远犹不死心指了指箱子,直奔万恶之源同时,盼望着郡主娘娘能发个善心啥的!
“哈哈!本郡主今日雅兴,特意到西市打了几口箱子,正发愁该装些什么东西”徐婉摆摆手,皮笑肉不笑,眉眼一扫,如同发现新大陆似的:“咦!桌上是何物?哦!没想到张千户这么识大体,早就为本郡主备下如此大礼,千户大人果然好意,本郡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呵呵!”
张明远冷汗潸潸:“”
多么不要脸的开口索贿行径啊!无职无权的权贵家眷都敢公然索贿,可见大明官场腐败绝不是一点半点的。孙不教长辈过,尤其对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大明官员公然索贿,徐老公爷着实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在管教亲属子女不受贿不纳贿方面的过错。
张明远大汗淋漓的娇弱,仿佛坚定了徐婉的索贿心,嫣然一笑:“张千户的孝心本郡主十分欢喜,本郡主决定成人之美,来人”
张明远陡然惊醒,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颤抖:“郡郡主娘娘,我,我”
徐婉大度挥挥手:“哈!不用再讲了,张千户美意本郡主岂能不知?来人,收了咦!罕副千户愣着干嘛?替本郡主装装银子不该吗?”
罕皮浑身一颤,打个冷战,委屈屈朝张明远瞥了一眼,一副被强人所逼的无奈沉痛,张明远感同身受,向他投去一抹重重的感激之色。
谁想罕皮一转身
脸上却挂满了谄笑:“能为郡主娘娘效力,是小的荣幸,小的哪有不从之理,您瞧好了,小的这就表现”
罕皮感动得涕泪横流,怼天怼地发誓一定要将装银子的差事办得妥妥帖帖,谁敢调皮捣蛋找刺,必取他项上人头云云,考虑到郡主娘娘清白女儿家形象,银子乃是阿堵之物,不知被多少人摸过,沾上了很多细菌,银子上面必须格外地擦拭干净
于是罕皮在办公室当着目瞪口呆的张明远的面,翻箱倒柜特意找了块洁白的绸缎,然后又当着彻底无语的张明远的面,将银子一锭锭擦拭干净,然后整齐码在箱子,恭恭敬敬贴上封条,最后一脸谄媚地看着徐婉,那谦卑的眼神简直把徐婉当做了祖宗牌位一样倾心膜拜。
徐婉也无语,张明远或许猜不到她的心情,但可以肯定,就凭她一脸纠结的难受劲,心中空旷的草原上绝对有一万头泥马在奔跑。
属下忠心,作为上司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徐婉哭笑不得道:“罕罕副千户心灵手巧,本郡主甚慰,今后但有难事,大可找本郡主,本郡主绝不推脱。”
扭过头,冲着张明远时,展颜一笑:“当然,张千户大仁大义,本郡主也有些过意不去,这些阿堵之物且存我府上,待你需要时大可以找我要嘛,呵呵”
停了一下,小嘴一撇,语重心长道:“张千户,多跟人家罕副千户学学,你要是有他一半忠心,本郡主也不会这么费心思了,哎!孺子不可教也”
又顿了一下,一把抓住张明远衣领,咬牙切齿低语道:“哼,想藏私房钱?没门。”
说完,一挥手,几十人的护卫队呼啦一声散去了,连带着几个箱子也散去了。
郡主大队人马已走远,张明远还痴痴呆呆一动不动,眼睛里绝望的神色愈来愈重了。
私房钱,仿佛有着巨大魔力似的,可以轻而易举改变一个女人,哪怕她富可敌国,哪怕她温柔野蛮,都无法拒绝对它狂热的追求,尤其在双方实力严重失衡的状态下,任何男人都无法撼动另一半对它的信仰,包括小魔女徐婉。
如今,私房钱----这个男人世界里最无解的理论研究课题,终于不偏不倚落在了张明远的头上。
良久,张明远神情一动,刚才小魔女说什么‘私房钱’?又联想到罕皮的谄媚举动
“罕皮,哪里逃?给本官回来,本官今日不废了你,本官就不姓张。”
正往门口小心翼翼挪动脚步的罕皮猛地听到背后的愤怒,更加焦躁了,心神一乱,扑通一声栽倒地上,被赶过来的张明远一把揪住,顿时室内响起夹杂着鬼嚎狼哭的拳拳到肉的凄惨声音
终于弄明白了,是罕皮告向小魔女告的密。
至于为什么,鼻青脸肿的罕皮打死也不说,不过很娇羞的样子令张明远很反胃。
娘的,春天果然是个蠢蠢欲动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