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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匹快马在官道上飞驰而过,马蹄泛起的烟尘中不时传来几声娇吒,马儿受疼,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郡.....主,咱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坐骑也累了,不如在此休息一下吧!”一名魁梧的骑士喘着粗气大喊。
“好,就在此休息一下吧!”女子也喘息连连,费力地勒住马缰,止住了狂奔的马儿,马儿呼哧着气,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口吐白沫显得异常疲累。
女子下马,轻轻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疲惫的双眼中尽是爱恋的神色,或许为马,或许为人.......
这名女子正是南京守备徐国公的孙女徐婉。
月余前,徐国公结束巡按观海卫的差事后,徐婉便随爷爷回到了南京城。
谁想到了南京后,徐国公鉴于徐婉惹是生非的性格过于突出,秉承严格管理的教育理念,对徐婉实施了国公府‘史上最严厉的禁足令’,勒令国公府上下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为其求情,更不让她踏出国公府半步。
徐婉悲催了,‘多动症’已深入骨髓的她,哪受得了宛如笼中金丝雀般的圈禁,天天纠缠着爷爷要外出游玩,国公岂能答应?狠狠批评她了几次后,勒令上下看管的命令更紧了。
徐婉吸取经验,认为爷爷不放自己出去的原因无非是自己蛮不讲理的个性太突出。因此,在国公府禁足期间,她表现得很乖巧,一改刁蛮任性的面貌,变得谦逊有礼,仪态庄重,大有沿着‘知书达理,三从四德’方向无限向前发展的美好趋势。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短短几天,国公府上下就陷入了‘双兔伴低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般的态势,彻底沦陷在小魔女同志的假象之下,无数家仆、护院、军士大跌眼镜之际,无不老泪纵横仰天遥祝皇天仁慈,接着对小魔女更是上升到了真心拥戴的阶段,真是人人称赞,个个叫好。
于是,无数的‘枕边风’夜以继日地吹向徐国公的软耳根,他老人家由最初的怀疑,渐渐转变为竟真的认为这个刁钻古怪的孙女大变了模样,也就放松了警惕,彻底放弃了对她的禁足......奸计获得成功的徐婉..........于是在一个不再设防的白天,带着几名对其宣誓效忠过的心腹偷偷溜出了国公府,径直朝观海卫赶来。
为什么要去观海卫?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觉得那里有好玩的地方,又或许有好玩的人。
徐婉下了马,跑出侍卫们的视线,来到一个密闭的地方,背靠着一株大树,静静地想着心事.......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从国公府私溜,还是一次或许为某个男人的私溜。徐婉紧紧抿着嘴,心儿仍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树林里的阴影遮住了通红的脸颊,一双妙目却在幽暗中闪闪发亮,眸光里愠怒与羞意交织,令双眸浮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哼!大色狼,张明远,别以为躲到了观海卫我就找不到了,哼!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的魔爪。”徐婉粉拳握的紧紧的,暗暗发誓。
沉默片刻,醉美的笑容浮上脸庞,语气也松动了不少:“.......当然了,我也不是要折磨他的.............”
语气渐渐低沉,最后变成了喃喃蚊声。
自从与张明远在慈溪不打不相识后,徐婉的内心便被这个讨厌的家伙装满了,怎么挥都挥不去,她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冥冥之中总觉得思念这个东西很难受,每天想着的是他,每天念叨的也是他,总而言之,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徐婉年纪渐长,朦朦胧胧中意识到自己好像跌入了情网,但女孩爱羞的心理又促使她尽量不把这件难以启齿的事归类为情事,犹犹豫豫难决难分,最后终于痛下决心,要来观海卫会会他,以解心中的哀怨。
过了良久,她又低声吟道:“欢乐趣,离别苦,其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她俏眉微皱,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奔波劳累;韶华如花,正当喜乐无忧之年,可是容色间却隐隐有懊闷意,似是愁思袭人,眉间心上,无计回避。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徐婉无动于衷,对她来说,这只是侍卫们催促上路的信号。
突然,脖子上一凉,一柄倭刀悄无声息地架在了徐婉的脖子上,白嫩的肌肤在钢刀镜面反射下几乎能看到细细的血脉,持刀人若稍一使劲,锋利的刀刃绝对能划开这吹弹可破的肌肤。
徐婉心头一惊,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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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背后,两声奸邪的淫笑传来,接着两条奇形怪状衣着,浑身散发着臭味的怪人如鬼魅般窜了出来,看着被吓到呆滞的猎物,二人笑得很开心,其中一个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嘿嘿笑着很放肆道:“呵呵,女子很漂亮,很对胃口。”说完,还不忘朝徐婉的脸上肆意摸了一把。
另一个大惊失色:“住手,这是少主的猎物,你不想活了?”
“嘿嘿,怕什么?只摸一把,嘿嘿。”
另一个不再言语,只是狠命地连拉带拽将二人拖走,因为附近的侍卫随时都会发觉这边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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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绝境,感受着二人的怪异,徐婉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倭寇劫持了,心知在畜生不如的倭寇魔爪下难逃清白,不觉万念俱灰,凄苦的脸上挂满了不争气的泪水,心中悔恨没有听从爷爷的话语........该死的张明远你又在哪里?
脖颈上的刀很稳,恰到好处地与脖颈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往前一丝便是血溅当场,两名倭寇也怕猎物想不开自寻短见,因此,保持钢刀与脖颈距离的同时,另一只手则死死撑住她的头部,使她不能有哪怕一丝丝的动作,徐婉甚至能感到脖颈上传来的金属寒芒。
徐婉很害怕,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当朝国公的心头肉,在国公府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还从来没有被人刀架脖子胁迫过。
情知今日难逃一劫,徐婉快速在心中盘算着,身为国公孙女,往大的说那是代表皇家威严;身为大明子民,往小的说也是代表了皇家骨气。堂堂郡主岂能受这些天杀的畜生欺凌?让他们放了自己绝对是不可能了,但血液中流淌的贵族气质岂是能被这些畜生随意侮辱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舍生取义。
心志坚定后,徐婉反而镇定了下来,不过面临死亡时的恐惧感还是阵阵袭来,眼泪止不住再次流下,大好的青春年华说没就没了,还没有对爷爷有过半分孝心呢.........越想越杂乱,干脆不想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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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快马风驰电挚而来,马背上的骑士已不眠不休奔驰了一天一夜,兀自还精神抖擞,不见疲惫,马儿却有些吃不消了,口中渐渐吐着浓白的泡沫。
骑士正是张明远,此时的他很悲痛,奔波了一天一夜,别说找到徐婉,就连一个人烟都找不到,心中慌急之时,不知何时眼角竟挂满了点点泪花,模糊了视线。简单擦试一下,催马前行的力度越来越大了.........小魔女但凡有个闪失,他自认这辈子肯定难安,说不定会以死谢罪的。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张明远精神一振,终于遇到了人烟,一天一夜的苦苦追寻终于没有白费,不由使劲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吃痛,前进的速度更快了...........但愿老天不负有心人,遇见徐婉一行。
“前方是国公府随行吗?在下观海卫龙山副千户张明远,来接郡主一行。”
人未到,声音先至。
郡主随行自然认得张明远,也听说过他在龙山抗倭战役中的英雄事迹,心中都很是敬佩。当下,几名随行纷纷站起身来,乐呵呵地前来迎接,随意得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众位兄弟,郡主可在?”到了近前,认出是国公府随从,张明远大喜过望,但焦急之情还是表露无遗。
一名随从大笑道:“难得张副千户如此关爱我家郡主,呵呵,郡主在林间休息,我这就派人向郡主禀报。”声音透着亲切,也包含着调笑,看来张明远与徐婉的关系人尽皆知。
说完,对身旁郡主的服侍丫鬟示了下意,丫鬟明白,朝张明远眨眨眼,捂嘴笑着跑开了。
张明远笑而不语,羞赧的脸上却隐现出片片红晕,郡主找到了,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下了。
刚与几个侍卫笑闹几句,一声惊呼传了过来,又无情击碎了张明远那颗正趋于平静的心情。
“来人呐!郡主不见了..........郡主,郡主.......”一声声撕心裂肺的高喊不断传来。
不及细想,几人向着郡主休憩之地猛蹿过去..........
细听着丫鬟悲痛欲绝的叙述,查看着地上的狼藉,张明远的心再次提上了,毫无疑问,郡主被挟持了,依情形推理,应该是被倭寇挟持了。
众侍卫也看出了郡主是被倭寇挟持的事实,均吓得瑟瑟发抖,郡主被丢事小,被倭寇挟持事大,若郡主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小命也没了,对这趟护送差事都后悔不已..........
事态紧急,必须当机立断。
感受着侍卫们的瑟瑟发抖,张明远猛地抬起头,悲戚的眼神射出凌厉的光芒,满面寒光,冷冷道:“几位大哥,附近应该有围剿倭寇的官军,你们几个分头去报信,而后朝郡主被挟持的方向围剿。”
说完,头也不回沿着地上匆忙离去的凌乱脚印冲了过去,多年的特种侦查经验此时显示出巨大效用,张明远一路追踪,越追地形约荒凉,渐渐发觉这伙倭寇之所以难围剿,肯定是在密林深处某个地方建立了藏身窝点,徐婉说不定就藏身于此。
越往前追击,心中越乱,按照侍卫提供的徐婉被挟持的时间来看,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倭寇一伙人应该流窜多时了.........
心慌意乱,脚下追击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扑面而来的枝枝叶叶划伤了脸庞,无数羁绊的荆棘割扯坏了衣衫,刮到身上生疼生疼的,不一会浑身伤痕累累,张明远毫不在乎,尽力保持百米冲刺的姿态,奔跑中还不忘呼喊‘徐婉’的名字,希冀能得到她在危难中的回应,哪怕是最弱小的回答,只要她回应了,说明她还活着............
奔跑良久,正要停下身查看一处疑点时,突然,脚下一绊,接着双腿一紧,一条细长结实的捕兽绳索冲天而起,然后头脑一阵眩晕,脚上头下被吊了起来,来回在林间晃悠...........
倒霉之事天天有,自穿越那天起就没断过,而像今天这样毫无防备地着了人家的道,自诩为最优秀特种战士的张明远心中也不禁暗暗悔恨自己的冒失。
哗啦!
几声清脆的草木晃动之后,树丛背后蹿出十数个衣着怪异,手持倭刀的侏儒畜生...........
“啊!”
又一声女高音传来..........
虽然脑子很乱,转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张明远听到那声熟悉的女高音后,整个心彻底放下了,追击的方向没错,终于毫无悬念地找到了小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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