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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夜色朦胧;马蹄骤急,行色匆匆。
一骑快马惊嘶而过,马背上的骑士似乎担系着天大急事,生嫌坐骑太慢,不断加鞭催马,显得焦躁万分.......
一边向前狂奔,一边不停地大声向周围的官军警戒哨位表明身份,月色下,一张俊脸因紧张过度而扭曲变形,狰狞恐怖的神色令两旁的军士大惊失色,待看清马背上骑士的面容后,再也不敢有哪怕半句质询的话语,任由这名粗鲁狂暴的骑士一路催马绝尘而去。
待这名骑士向前奔远后,一名年轻的军士才跨马快速奔向指挥使司汇报了.........
这名骑士正是刚从戚名将家中匆忙奔出的龙山千户所副千户张明远。
无心插柳,意外得‘荫’;有心护‘花’,‘花’迹难寻。
在戚名将家中刚一得知倭寇来犯,侵略数个地区而未被完全剿灭,且军民伤亡损失巨大的消息后,张明远就断然判定这是大明抗倭史上最著名的‘徽州事件’。据前世官网资料显示,大明嘉靖三十四年夏天,仅百余人的倭寇小分队在没有后勤补给、没有兵力补充的情况下,辗转东南沿海数千里而创造的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也堪称大明建国以来对外战争的最大军事耻辱。
马背上,疾风扑面,清凉的夜风呼啸着环绕在张明远四周,热血不断上涌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下来,大脑极速转动,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着前世网络上关于此次‘徽州事件’的记忆碎片,尽力梳理成完整的细节脉络..........
‘大明嘉靖三十四年七月,一伙百余人的倭寇小分队自浙江上虞成功登岸后,经北新关向西掠夺了浙江淳安,接着连续洗劫了安徽徽州、芜湖、太平、江宁镇后,兵峰直逼大明留守国都南京,南京军民死守未克,然后绕过南京,侵犯了南京西南大安得门..........
这一股倭寇以区区百余人的力量,先后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横行直撞数千里,杀死杀伤军民四五千人(包括一个御史、一个县城、两个把总。),攻城略地数个县城,历时八十余天才最终在浙江地区被围歼,这就是震惊大明朝堂的‘徽州事件’。
这股倭寇人数不多,就连局部战役水准规模都算不上,但流窜东南沿海数千里,杀伤规模危害极大,并对明朝统治上层产生了巨大震动,进而对明朝军事制度产生了极大影响,明朝由此确立的在内陆地区防御海上来犯之敌的思想与制度一直延续了几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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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倭寇入侵,张明远或许还没那么匆忙,好整以暇,横刀立马,大率龙山精兵直捣黄龙,他自认能全歼这伙畜生,还天地之晴明。
但报信者关于‘南京守备徐国公孙女前来观海卫’的消息,让他彻底抓狂了,这才是火上浇油、迫在眉睫的大事,暂且不论权贵千金有所闪失而产生的巨大危害性,仅仅是心中对这位千金朦朦胧胧生出的情愫就已经让张明远难割难舍了,更何况还曾与老国公有过婚配之事的约定呢。
倭寇四处流窜,杀伤无算;官军作战不力,处处受挫。而徐婉恰在此时独却自前来观海卫,若徐婉失..........张明远真的不敢想象。
细思极恐,按照报信人所描述,以及倭寇流窜的时间节点来算,这几日应该流窜到了观海卫附近,那么徐婉与之相撞的概率将会大大提高.........
失去,才知道珍惜;即将失去,更知道珍惜。
这就是张明远此时的悲催心情。
来不及调兵遣将,来不及招呼人马,更来不及请求支援,张明远便匆匆踏上了寻找徐婉的征程,因为这已经不是一次应对倭寇入侵的简单行为了,而已经严重关系到了他的穿越人生。
穿越糊里糊涂,人生却不能马虎大意。
早在出发前就细细研究了观海卫地图,结合报信人的叙述,按照特种侦查思路,张明远快速对比筛选了侦缉方向,判定出徐婉一行所走的路线,张明远决定反道而行,一路追击下去,尽最大能力找出徐婉的下落,将她完整带回来----身怀特展绝技,张明远自认有这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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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袭来,清凉无比,宛如一双温润的玉手轻抚,焦急上火的心头没来由一阵醉心的甜蜜。
不知从何时开始,徐婉那古灵精怪的姣好面容就时时萦绕在张明远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愈想愈深,有时尽力想忘掉她,却还是越忘越清晰,就连他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思念’?‘情愫’?还是‘友情’?他真的不敢想象...........
前世身为特战军人,后世身为抗倭将士,同样的铁血甲士,张明远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的气短英雄,作为穿越者,他内心或许没有丝毫的王图霸业期盼,但一定有不甘平庸追求精彩人生的理想,因为过多的儿女情长会影响人生道路的规划。
‘尤恨儿女情多,风云气少。’,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若因儿女情长情感成分过重,那对追求睿智精彩的人生来说,无疑形同精神伢片,百害而无一利。它一旦侵入体内,一定会丧失你的斗志,泯灭你的信仰,摧毁你的理想。遗憾的是这些浅显的道理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理解的,往往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究其原因------大概是爱恋的过程太让人享受陶醉太让人欲罢不能的缘故吧?
解救徐婉对他来说,他更愿意认为是一次‘灵魂救赎’,而不愿承认是‘儿女情长’。
内心深处或许被徐婉占据了一些了空间,但他觉得其余的空间更应该被精彩而睿智的人生所填充。
张明远是个普通的穿越者,他不是西门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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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玉熙宫,谨身精舍丹房。
自从万寿宫大火后,不愿安身正殿的嘉靖帝,便把自己关在宫内那间自名为谨身精舍的丹房里。
“玉熙宫”三个挺拔刚劲的楷书大字挂在大门正中,左侧下放则是“臣严嵩敬书”五个恭楷小字。
宫内很大,正中摆着一尊偌大的三足加盖的铜香炉,炉盖上按八卦图像镂着空,镂空处不断向外氤氲出淡淡的香烟。铜香炉正上方的北墙中央挂着一幅装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面写着几行瘦金楷书大字:“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红朱印,上镌“忠孝帝君”四个篆字。
铜香炉的对面是两排锦缎椅子,正前方则是一把简简单单圈着扶手的紫檀木座椅,上面坐着一位手持拂尘的仙风道骨人物。
仙风道骨如羽化仙人,又食人间烟火却逃不了凡俗俗体,此人正是大明最高统治者----嘉靖皇帝。
嘉靖帝衣着朴素,此时也只是以一副道士的行装出现,仙气环绕的道袍和花叶编制而成的‘香叶冠’,给人一种置身道观的错觉:这是一个“玩物丧志”的帝王,放着威严显赫的龙袍不穿,却整天练气打坐,他到底是一个道士还是一位天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嘉靖中兴’的开创绝对与他有直接的关系。
嘉靖帝额头和眼角堆积着几条皱纹,厚积薄发的嘴唇紧紧抿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紫檀木长案上一对凌乱的折子;阴沉无表情的样子令侍立在一旁的内阁成员严嵩、徐阶,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黄锦噤若寒蝉。
不同于以往躲在谨身精舍丹房靠击铜磬而决内阁会议的神秘景象,今日嘉靖帝在黄锦的连连催促下早早便坐在了紫檀木座椅上。
这次,他不能淡定了,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他,充满了深深的焦虑,手中的拂尘也随着急促的呼吸震颤不已,这几日有关东南沿海倭寇入侵的噩耗频频传来,令他十分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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