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梨梨惊呆了。
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恶毒婆婆，此刻正被蓉姨娘按在藤椅上不停抽脸。
可怜老夫人只能发出吚吚呜呜的哭腔，脸被打得红肿，嘴角渗血，却愣是没人进来解救。
蓉姨娘边扇耳光边痛骂，狠狠发泄心中那口恶气。
樊梨梨小声问，“蓉姨娘跟老夫人有仇？”
可是之前，她还看老夫人帮蓉姨娘对付明珠娘子来着。
这婆媳关系，怎么跟秋天的云一样变幻莫测呢？
明珠娘子百感交集，低声道：“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被婆婆喜欢，这些年来，可没少受委屈。”
蓉姨娘十三四岁进府，最开始很被老夫人嫌弃，当面痛骂她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只配被谢老爷，还有什么贱婊子烂货等，狠狠羞辱。
作为一个寡妇，谢老夫人对谢老爷的感情很变态，总觉得儿子本该是她一个人的，若非必须要传宗接代，她都不舍得给儿子娶妻。
所以上到明珠娘子这个正妻，下到蓉姨娘等小妾，老夫人没一个看得顺眼。
只是，明珠娘子到底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又是富家小姐，她不敢肆意羞辱。
而蓉姨娘这些小妾们，成了谢老夫人发泄怒火的对象，每天不是板子伺候就是人格打压，过得苦不堪言。
直到蓉姨娘生下第一个儿子，老夫人对她的态度终于有些微改变。
后来第二个第三个儿子出生，老夫人对儿子扭曲的爱转移一部分到孙子们身上，蓉姨娘母凭子贵，日子才算好过些。
可曾经造成的伤害，都深深印刻在蓉姨娘脑子里，让她一见到谢老夫人这张脸，心中恨意便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疯狂翻涌。
她忍气吞声二十年，好不容易等到谢老爷出海失踪，明珠娘子又搬出谢府，家中无人主事。
谢老夫人一个年迈体虚的老人，被谢老爷失踪的消息一刺激，当场中风，成了偏瘫状态。
蓉姨娘抓紧时机，让儿子们操持谢府产业，让全谢府都知道，她们娘几个才是谢府未来的主人。
她也终于能扬眉吐气，将谢府后院牢牢把控在手里。
谢老夫人贴身的丫鬟妈妈们，都被蓉姨娘找借口打发了，后院里安插上她自己的心腹。
谢老夫人曾托人传口信，让明珠娘子解救，但如何行得通？
明珠娘子会来，却是为了看戏，看蓉姨娘如何折磨那个不可一世的婆婆。
此刻，蓉姨娘大仇得报，笑得无比开怀。
她看着满脸眼泪鼻涕横流的老夫人，心中痛快万分。
捏住老夫人下巴，蓉姨娘冷冷道：“正月十五，我要你当着谢家所有人的面，让夫人给咱们老爷发丧，不许再寻。”
谢老夫人眼泪再度淌出来，呜呜地哭着摇头。
蓉姨娘心中没有半点不忍，啪的一巴掌又扇过去，面目狰狞。
“你儿子已经死了，儿媳妇和大孙子被你赶出去，迟早也要完蛋。你不会还想着谁能来救你吧？你真的不知道，夫人的恨，不会比我少？”
蓉姨娘重新笑起来，在卧房里来回走动。
“发丧后，就坐定了老爷已死的事实。你要替老爷休掉夫人，扶我成为正妻，然后再让我儿子真正成为谢府主人。”
想到那个场面，蓉姨娘笑得十分畅快。
她打开门，张开双臂，感受来自谢府四面八方的风。
风冷，却足够惬意。
只要计划成功，即便谢老爷死而复生又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事实。
她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只要最后儿子们能得到谢府，再大的苦也能一笔勾销。
小偏房里，明珠娘子给樊梨梨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离开。
今天这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真正的大戏，要等到十五才能唱。
“您到时候，要让谢公子从蓉姨娘的儿子们手上，拿回朱家的财产？”樊梨梨问。
明珠娘子笑盈盈道：“不只是朱家的，谢家欠我们的，我也要拿走。”
牵起樊梨梨的手，她继续叮嘱，“女人最忌心慈手软，同情心泛滥。到头来，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樊梨梨郑重点头。
新春佳节，本是团圆和乐，美满幸福的日子，然而温县上空仿佛总有挥之不去的阴霾，一重重压在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
一大早，屠二坐在大堂里喝茶，顺带跟樊梨梨讲起这些日子听来的小八卦。
“近来多地叛乱，尤其东海一带，可不是一般的混乱。”
“东海？我没去过，那地方是海洋吗？”樊梨梨翻出大靖王朝的地理书籍来，查找东海是哪一带。
大靖王朝版图辽阔，东西南北跨越江海山川，大体分为中原，东海，北境，西疆以及南蛮五个大区域。
中原地区划分为九州，有江州，白州，海州，建陵州，平沙州，华云州等。
每个州上再分为数个郡，郡之下才是县城。
白州在整片国土上最靠近东海，仅有一条浅海之隔。要是东海战争不断，白州最先受到战火波及。
而云阳郡在白州又比较偏东一些，温县更是位于东部方位，一旦东海叛军越过浅海朝中原方向来，温县人逃都来不及。
樊梨梨听屠二说起东海叛乱的事，只觉得毛骨悚然。
“要是战火蔓延到咱们这来了，咱们是要逃吗？”
屠二坏心地吓唬她，“有没有听说过叛军屠城，男的残忍分尸，女的先奸后杀？”
樊梨梨打了个哆嗦。
屠二继续道：“凡是受战火波及的地方，百姓们能逃就得逃。逃不掉的，很大可能男子充军，女子沦为军妓，生不如死。”
即便不需要充军，战乱时，军队粮草供应不足，当然是从百姓身上获取。
军纪散乱的队伍，沿途抢老百姓吃的，霸占房屋，掠人钱财，夺人儿女亵玩，跟土匪没什么两样。
百姓们深受其害，所以哪怕只有关于战争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得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宁愿躲到无人的深山去。
战争二字，古往今来，对贫苦百姓而言，无疑都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