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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一整夜我都开着房门睡觉,铘在客厅里待着,似乎知道我希望他留在那里似的
隔天早晨起**烧便退了,感觉精神好了不少,便将前晚我所在梦里见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告诉了铘他听后默不作声,也不知我遇到的状况究竟要不要紧,但到了晚上八点沈子琨的车如约而至后,我透过车的后视镜见到铘和过去一样不紧不慢跟了来
之后他的身影便被这辆车甩得看不见踪影,我不知道他是为了我昨晚见到的东西才跟来,还是为了我即将去的地方未及多想,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这辆车将我带到花园路上一处非常气派的法式洋房处
这一带都是这样的建筑,被斑驳的围墙围着,笼罩在百多年岁年龄的梧桐树下,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经历战争、文革至今都没有任何变化的所在
正一边等着门人的通报一边在门口四下打量,不防见到铘透过夜晚被雨淋出的雾气从别墅的花园内走了过来,一路到我跟前,此时恰逢管家从里头迎出来,见到他时不由一怔,那张原本便如机械人般平板的脸看来为严肃了一些:
“少爷知会时我以为只有小姐您一人的”
我不知该怎样解释正尴尬着,便听铘淡淡道:“舍妹至多打扰一两小时,之后便同我有要事要离开,这一带叫车不便,所以,我想想还是在此等候较好”
管家皱了皱眉似想拒绝,却听身后有人道:“原来是林小姐的哥哥么,怎不随车一同过来既然已到,那不妨一起进来”边说,边见沈子琨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手拈雪茄将视线从我俩这里转向管家,笑笑:“张叔,备茶”
沈子琨的态度似比在环宇时好了许多,甚至有那么一丝的谦和,我想是不是因为老鬼嘱我说的话所起的作用但除了那串数字外,我实在想不出之后那句话的特别处是在哪里,显见它比那些数字为有效
一路沿着橡木扶梯上楼时,我边打量着屋内古老气派的装饰,一边在猜测这栋洋房究竟会是谁的住处
想来应该不是沈子琨的,因为他那样年轻,并且从环宇大厦的装潢式样便可看出,住这样老旧的别墅,虽然它气势和美丽仍不减当年,但绝非适合沈公子的品位就像沈子琨领我上楼时自嘲般所介绍的那样,这是一栋老得随时能从那些精致的雕塑,和积满灰尘的蒂梵尼玻璃制品中飘出鬼魂来的建筑
然后我记起,他当日曾要自己属下替他订巧克力到花园路,那是否意味着这是他**的居住处呢?显然这种细腻精致又古老的房子,也的确是合女人的口味一些
那样想着,转眼已到了三楼沈子琨示意我和铘在过道的沙发处等着,他则进了边上一扇雕刻精美的桃木门
我留意到这一层几乎所有的家具和摆设都是桃木的,包括地板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桃木,纹理柔和,颜色透着发暗的黄,触手相当沉实,对着光看就仿佛像是石刻的一般但相比房子其它地方的部件,看起来要很多,应该不是同一年代的东西
“一百五十年木龄,已具避邪的力道,难怪百多年岁数的房子内这样干净”在我抬头望着头顶那些雕刻的时候,听见铘这样道
我不禁朝他看了一眼,问:“那楼下两层都用的红木和橡木,只有这一层是用桃木,难道这一层曾经不干净?”
“你总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很感兴趣是么”铘未开口,却突兀听见沈子琨这样问我
我被他说得微一尴尬,吸了吸鼻子转身望向他,笑笑:“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独这一层用的桃木,感觉同楼下的颜色有些冲突”
他听我这样说,将目光从我脸上转到身旁的桃木护墙板,在它光滑的表面上拍了拍:“三十年前这里曾经失火,到维修时,发觉好的红木和橡木难找,刚好朋友这里有一批不错的桃木,所以修缮时就用了它们”
“哦……确实是相当不错的桃木”
“有叫它金线桃,据说有招财的功能,虽然不知道真假,这些年来集团的发展倒也确实顺风顺水”
“是么?”招财两字总是令人感兴趣的,所以不由又朝那些木头看了几眼,见状沈子琨笑了笑,朝身后那扇门摆了下手:“今天请你到这里,其实是有一个人想见你,因为她听了关于你说的那两句话后颇感兴趣,所以,无论如何要我将你请来,好当面同你谈谈”
“同我谈谈?”我不由有些奇怪除了他不知还会有谁对我带去的话感兴趣呢?
思忖间见他将身后的门推开,我便跟了进去,但不料铘要进时却被守在门边的佣人挡住不让入内我不由望向沈子琨,他明明是同意了铘同我一起来的,为什么此时却又单独将铘挡在门外
正要这样问他,便见他对我解释道:“家母不喜欢见男客,请体谅”
此话一出,铘便退了回去,而我则心里的疑惑顿解原来是他母亲住在这里难怪会对沈东辰的话这样感兴趣,还特意把我带到这里来面谈毕竟她是沈东辰的媳妇
当下点点头,我跟随在他身后走进那间有着扇极漂亮木门的房间
房间很令人惊艳,因为家具可能自这房子建成时便延用至今,是相当原汁原味的维多利亚时代风格也有数件明清时期的红木家什掺在其中,一中一西倒也不见冲突,相当微妙地融为一体
正中间摆着张红木桌子,一名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女子在桌前坐着,一身黑衣黑裙,长而黑的头发用网布包裹着,整洁地盘在脑后
想来年轻时必然是极美的,虽然现在已难掩眼角的皱纹,但看上去仍极致风韵,特别是一双眼,即便她穿得这样朴素保守,仍挡不住那丝天然的媚态从漆黑的瞳孔间流出,却又被微高的颧骨和薄削的嘴唇所牵制,于是这天然的媚便转成了淡淡的威仪
“母亲,这位就是林小姐”将我领到桌边,沈子琨恭敬地对这女子道
她自我进屋时起便在打量我,如我在看着她
此时听沈子琨介绍,便朝我笑了笑,指向身旁的椅子:“坐”
我依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如檀香般,经由她细致的皮肤透出,让人尤生一种亲近感,又因着一丝不怒而威的端庄,让人却也不能太过亲近因而,也难怪能成为沈东辰那种人的媳妇,就那么短短片刻见面的功夫,她自内而外便给人一种完全不是个普通人家女子的感觉
“听说太老爷来找过你了,林小姐”
“是的”
“你知道,虽然我们家向来信奉基督教,但对于神神鬼鬼之类的迷信,向来是不信的”
“那沈夫人您找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我问
她闻言抿了抿嘴唇此时管家送茶进来,她趁此间隙朝自己立在一旁的儿子看了一眼,随后望着管家离去的背影微吸了口气,道:“自老爷被害后不久,太老爷也随之离世,诺大一份产业如泰山般在我肩上压了二十多年,总算熬到子琨成才,却没想到现今,他会籍由一个陌生人的口来寻到自己的孙子你说这东西我究竟是该信还是不信”
说罢便将一双细长美丽的眸子望向我,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年龄和气势所造成的距离感令我不愿随意开口,便将目光转向一边,望着那面墙上所挂的数幅旧照,指着其中一幅对她道:“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沈东辰?”
照片日期摄于五十年代初,背景应是香港,上面那站在一辆老福特前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同我记忆中那老鬼的样子最为相似,虽然那时他的体态是微微发福的
沈夫人朝我指的那幅照片看了一眼,点点头
于是我再道:“我见到他时,他比照片上要瘦很多,也老很多,穿着件金色福字团花的黑寿衣,靠领口处有一颗盘扣松垮有脱落的迹象”
听我这么一说,那女人眼圈处微微一红,再次同她儿子互相望了一眼随后轻轻擦拭了下眼角,问我:“还能再多说些他当时的样子么?”
我想了想:“他似乎很喜欢笑,声音沙沙的,头发又灰又乱人看来瘦得很厉害,形同骷髅,但不知怎的……我总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是么?”听到最后这句,沈夫人的目光似乎微有闪烁:“……看不清他的眼睛?我不太明白……”
“也就是他那双眼睛总是模模糊糊的,好像被一团灰给蒙住了似的不过这现象并不算特别,因为我见过那些鼻子或者嘴模糊不清的魂魄,甚至还有整张脸都看不清楚的……”
“够了够了……”说到这里,那女人的脸色苍白如纸一般,显见是被我的话给吓到了沈子琨见状到她身边用手臂搂住了她,蹙眉望向我道:
“你总能见到那些东西么?”
我苦笑,点点头
“上帝啊……这该是多么可怕……”女人喃喃自语,一双眼如望着病入膏肓的人般看着我
“它们能同你很清晰地交流么?”沈子琨又问
我点头:“是的,很清晰,当然也不是全部,只是很少一部分大多数因为魂魄原本衰弱,所以会用比较间接的方式同我沟通还有一些则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同我沟通,至于原因却是错综复杂”
“这么说来,我祖父能找到你,并同你沟通让你给我带话,是极其侥幸的了?”
“的确非常侥幸,也同他魂魄本身的强度有关,我曾还以为自己碰到了厉鬼”
最后那两个字再度令沈夫人打了个寒战,她面色加不好,几乎有些摇摇欲坠般靠在自己儿子的怀中
我不由歉然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沈夫人?平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别人说起这些的”
“没关系”她摇摇头片刻咬了咬嘴唇,她望向我道:“是他说,元旦那天若子琨不改道回家,便会有杀身之祸的么?”
“是的”
“那么除此……除了他要你转告子琨的那两句话以外,他还同你说过些什么没有?”
我怔了怔
不由朝她看了一眼,她眼里似乎有些奇特的东西在闪烁着,不由脱口反问道:“他还需要说些什么能证明的话么?”
“例如……夏日别墅那位客人,他有没有说起是谁”
我再次一怔
抬头望向沈子琨,他也在注视着我,似乎比起元旦的限期,这个问题才是令他们感兴趣的但这是为什么?
夏日别墅的客人……虽然我也觉得这句话有些奇,但那老鬼从只说了这一句,之后什么也没提难道这句话对这对母子来说很重要么?“没有,”于是沉默片刻,我摇摇头:“他只托我转了那两句话,别的都没说”
“是么,都没说?”女人的目光显然是有些不信任的,她在她儿子怀中目不转睛望着我,微微皱了皱眉:“他真的什么都没说?”
“那他为什么要将遗嘱的密码告诉你?”
这次轮到我皱了皱眉
隐隐在这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不由有些不安,我站起身,朝门口处退了两步:“那很重要么?”
女人沉默,手轻轻搭在桌子上,微微发抖
沈子琨伸手将它们握住,抬眼望向我:“很重要,因为它令我们猜测,是否沈东辰除此以外还对你说了什么,令你这样帮他”
“你什么意思?”我一惊
沈子琨叫他爷爷时直呼了他的名字,并且此时眼里的神情相当古怪,这令我不由越发不安起来似乎有种落入某样圈套的感觉,却不知那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于是又朝后退了一步,我勉强笑了笑道:“算了,你们的家事我也不再多管了,无论你对你祖父的话信好还是不信好,总之我已将他的话带到了”说完便转身要走,岂料手还没碰到门把,突然整个人一阵僵硬
随即似乎所有的感觉都被抽离了,我张着嘴却无法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亦无法控制自己像只脱线木偶般一头朝地上栽了下去
落地声音很重,我想铘在外面应该是可以听见,却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立时进来,疑惑间只觉得自己两眼越来越模糊,隐约听见头顶处有脚步声走了过来,随即望见沈子琨母子低头望向我
女人脸色依旧苍白,她缩在沈子琨怀里用力抓紧着他的衣服,看了看我后抬头问他:“怎么办,子琨,你说怎么办?”
沈子琨安抚地抱着她,神情如机械般僵硬,随后轻轻道:“没事,母亲,有我在你断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