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玉凝被小包子连晃带唤的叫醒。
在醒来之前她以为自己还在船上被下来,正在承受着老君河的波涛汹涌。
结果睁眼就看到这富丽堂皇的内室,瞬间就清醒了。
「娘亲娘亲!」小包子看上去很着急:「爷爷和爹爹吵起来了!」
「什么?」她腾的坐了起来。
小包子又道:「爷爷和爹爹吵起来了!」
沈玉凝登时头大,昨晚和西北王闹了个不快,在书房里,父子俩直接掀了桌子。
本以为这事翻篇了,谁曾想孟宗主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啊!
为什么她不怪西北王孟朝暮呢,因为从昨日她就看出孟朝暮对这个儿子的讨好和顺从,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审时度势。
她穿了衣裳就被小包子拉去找人,结果在王府校场找到这父子二人,二人正拿着长枪切磋呢。
孟朝暮不是江湖人,也没有内力武功,但常年作战让他积累的枪法战术堪称精湛,孟棠与他以枪法切磋竟然还分不出个胜负。
沈玉凝松了口气,还好,没真的打起来,若是真打起来,那日后的合作基本可以告吹了。
「盟主。」
她这才注意到金刚也在旁边,连忙问道:「孟棠他……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吧?」
金刚苦笑,看来盟主是懂孟宗主的。
他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
他犹豫了一下,沈玉凝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爷似乎对您有愧?」
沈玉凝连忙交叉双手予以否认:「我跟他才认识几天,哪有这种……」
不对,她虽然跟孟朝暮认识的时间短,但刘娇娇可是孟朝暮的儿媳妇啊……
「好像是因为您没死,王爷很高兴,就跟宗主说,不要再记恨他什么的……」
金刚虽然没说出父子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但沈玉凝大概也能猜得到一丝半点。
孟棠因为亡妻之死和孟朝暮生出嫌隙,孟朝暮原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弥补了,但他没想到的是,儿媳妇竟然没有死,这不是天助他们父子修复关系吗!
可谁曾想,他儿子一点也不领情……
校场上,孟朝暮的长枪被他儿子直接打飞出去,「咄」的一声插入一旁矮房的房檐之上。
孟朝暮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处盯着他儿子,心头十分不是滋味,倒也不是输给儿子有多难堪,主要是父子之间的冰雪尚未消融。
府兵跑上前去,拿着巾帕给王爷擦了擦脸上的汗。
孟宗主反手将长枪甩进兵器架里,继而跳下了校场擂台。
他本是沉着脸的,但在看向沈玉凝的时候却略微有了一点缓和。
「爷爷!爹爹!」小包子道:「你们刚才的枪法真是太厉害了!辰安也想学我孟家枪法!你们得空了一定要教教辰安!」
一口一个你们叫着,小小年纪就是个端水大师,沈盟主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孟朝暮蹲下抚着孙子的发顶说道:「爷爷老了,身子骨也不顶用了,将来叫你爹教你吧!」
他眼底满是拳拳慈爱,看着眼前活泼可爱的孙子恍如看到他爹幼时在自己眼前欢笑的模样,岁月催人老,也催的他们这对父子再也无法像曾经一样无所不谈。
「你……用过早饭了吗。」孟棠收起自己在台上的锋芒,行至沈玉凝面前:「辰安把你吵醒了?」
沈玉凝笑道:「上次来天边郡时吃的那家豆花馄饨特别好吃,我还想去尝尝。」
孟棠顿了顿,随即说道:「好,我带你去。」
「孩儿也要
去!」小包子的耳朵特别灵敏,刚才还是爷爷怀里呢,这会儿就来抱他爹的大腿了。
剩下西北王独身一人老泪纵横。
「那王爷,我们……」
「去吧去吧,」孟朝暮笑道:「你们一家人分别多年,便该好好将那些错过的时间啊,都补回来,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尽管去!都记在本王的账上即可!」
「不必!」
孟棠说着便拉着媳妇向外走去。
沈玉凝却迫不及待道:「那好啊王爷!我,我回头花的太多您别生气啊!」
声音渐远,孟朝暮的眉眼却依旧笑盈盈的,眼角的细纹挤作一堆,让他这位纵横沙场的修罗莫名添了几分慈祥之态。
「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只听说过王爷疆场厮杀果断狠辣不留后招,所行之处叫人不寒而栗,没想到今日见到王爷,竟与传言十分不同。」
孟朝暮看向金刚,依旧笑眯眯的:「对自家儿女哪能和在疆场上的一样,自家儿女又不是本王的敌人。」
金刚道:「孟宗主对王爷不敬,王爷竟也没有半分脾气?」
后者摇头:「要什么脾气,这天下父母都是欠了儿女债的,分辨不出个对错黑白,随他去吧。」
金刚又笑着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低低叹口气。
孟朝暮道:「说起来,先帝虽不是本王亲手所杀,但也是死于本王麾下,也是因本王而死,本王对你,也是血债累累……」
「时局之事,亦无对错之分,王爷若真觉得有愧,还望将来善待天下百姓。」
孟朝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微眯着眼睛问道:「你是怀疑本王,想要称帝?」
金刚没有直言,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z.br>
孟朝暮却深深蹙眉,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本王此生,只做问心无愧之事,本王看得出来,你将来会是一位好皇帝!」
「我只愿此身能为天下百姓殊死一搏,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好!」孟朝暮连连点头,眼眶微红:「你这么说,本王更加羞愧了。」
两人正在惺惺相惜,白禹大步跑了过来:「王爷,金刚,盟主呢?我怎么去找盟主吃饭她不在房里?」
金刚顿了顿:「可能,已经吃上了吧……」
沈玉凝如愿以偿的吃上了天边郡那条无名小巷子里的馄饨和豆花,小包子也成功和昔日的玩伴们重新团聚。
沈玉凝一边吃豆花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就别跟王爷生气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金刚能不能走到京城,天下能不能得救还得靠你爹呢。」
「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不可混为一谈。」
孟宗主正色坐在桌边,面前的豆花和馄饨动都没动一下。
沈玉凝又吸了一只小馄饨,肉脆皮嫩,鲜香爽|滑,太好吃了。
「好,那咱们就不说国事,咱们说家事,我这不没死呢吗……」
男人抬眸看她,不知这句话触动了他哪个地方,竟然眼眶微微发红。
沈玉凝连忙说道:「我知道,你因为刘娇娇的死才和你爹生气,才怪他恨他,但这么多年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再者说来,我没死啊,我这不活生生在你跟前吗。」
「你没死……你还活着!」
「对!」
男人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跟着点了点头。
沈玉凝心情大好,用瓷勺舀了一只小馄饨递到他的嘴边:「来,尝尝这馄饨。」
「不……」
市井上的东西他是不爱吃的,腌臜的难以
入口,这是他的洁癖。
但沈玉凝却瞪了他一眼:「你张口闭口多么多么喜欢刘娇娇,刘娇娇喂你吃口馄饨你都不肯吃,你别不是叶公好龙吧!」
后者不等她说完就马上张开嘴巴,吞下了那只馄饨。
沈玉凝乐了,这招还真是好使啊!
于是,在吃完馄饨,一家三口在街上溜达的时候,小包子看上了街边的芝麻糖,晃着沈玉凝的胳膊,一脸期冀的看着。
沈盟主干咳:「孟宗主,买点芝麻糖吧。」
「不买,辰安会牙疼。」
「不是我让你买的,是刘娇娇让你的买的!」
「……」
于是,小包子成功抱上了自己的芝麻糖。
在路过卖书的小摊子旁,沈盟主一想到曾经看过的话本子,忍不住好奇最近江湖上在如何流传和她和孟宗主的旖旎之事,拉拉孟宗主:「买几本话本子来看看吧!」
而孟宗主脑袋里却马上浮现出那些不堪入目的轻浮描述,果断拒绝:「还是别看了,他们只会胡说八道。」
沈玉凝叉腰:「不是我让你买的,是刘娇娇让你买的!」
「……」
于是,沈盟主成功抱了一摞话本子回府了,别说,他俩的话本子是真的贵啊,是连当事人都觉得看不起的程度。
回房准备看话本子,沈盟主刚要关门,却被男人直接挡了下来。
沈玉凝双眸含笑看他:「宗主,还有事吗?」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能进?」
「能进……但这大白天的,你确定没什么事情要做了吗?非要跟我挤在一起?」
「不是我想进,是刘娇娇请我进的。」
「我什么时候请你了!」
男人直接不请自入,顺手将身后的房门关了个结实,他居高临下的看下眼前之人:「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同理,娇娇也从不会拒绝我。」
他垂下的眼睫浓密的好像一把扇子,刷在沈玉凝的心尖上微微发颤。
「你是娇娇还是凝儿?」这句话是个陷阱,但又藏着几分揶揄。
随即,沈盟主的腰身便被男人以强势的姿态拢入怀中,她霎时间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