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慕容雪将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后,慕容氏会继续坐大,还是会被设法打压,端的只看许思颜的态度。
木槿想及此,叹道:“思颜其实挺有决断,只是有时候太重情义,容易心软。”
明姑姑道:“何止心软呢,耳朵根子也软!当日若不是听信了姓沈的那个贱人的话,对公主动了手,公主那孩子,都快出世了吧?若是能生下来,大行皇帝看着皇孙心情愉悦,大约便不至于走得这么早了。禾”
木槿便不吱声。
青桦等因她好端端失去了一个孩子,曾经商议过几次,想取沈南霜性命报仇。但沈南霜自那日后再也没有回过太子府,只在纪家住着妲。
以木槿身边那些人的实力,若真要设计杀沈南霜并不难。
木槿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想起那日她是怎样刻意激怒自己,引得许思颜对她动手,也的确暗存杀机。
但沈南霜依然是许思颜所倚重的纪叔明的义女,又与许思颜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真杀了她恐怕纪叔明面上不好看,还会惹得许思颜不悦。到时夫妻再起争执还是小事,惊扰了病榻上的许思颜便大大糟糕了。故而还容沈南霜在纪府好端端住着,至今未曾和她计较。
何况,木槿一向认为,被人打了一巴掌,可以选择打回去,也可以选择大度原谅。
原谅,不等于遗忘。
你在阳光里笑得开怀,便有人不得不在你的阴影里瑟缩。那将是你所给予的最凶猛的还击。
至于指使沈南霜陷害木槿的人,在木槿小产后根本不用查了。
因为孟绯期失踪了。
把太子府搅得乱成一锅粥后,他便离宫而去,踪影全无,无疑是怕吴帝父子追究皇嗣之事不会放过他。
算来也只有他的身手,可以悄无声息地跑去指点沈南霜若干事而不被人察觉。
能把吴蜀两国皇室都搅得天翻地覆,恨他入骨,也算能耐了。
明姑姑提到那没了的皇孙便懊恼,叹道:“也怪我,当日觉出不对,该立刻提醒公主才对,也不至于闹成那样。若不是那次小产身体受损,公主也不至于至今都没能再怀上吧?”
木槿苦笑,“近几个月侍奉父皇还恐不周到,若有孕在身岂不更麻烦?算来还是怀不上更好……”
正说着时,眼前蓦地一暗,阳光已被颀长的身影挡住。
木槿抬头,已见许思颜立于身前。
背着阳光,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向来黑亮的眼眸倒也隐约闪过光芒,却似有一线冷冽,一线恼怒。
“思颜?”
木槿站起身时,许思颜已经携过她的手,掌心与她密密相贴,低低问道:“等很久了?”
木槿摇头,“和明姑姑坐着说说话,倒也没觉得多久。”
细看许思颜神色,虽微有不豫,倒也不见恼意,仿若刚才那瞬间的冷冽与恼怒只是她的幻觉。
他抚了抚她清瘦苍白的面庞,轻声道:“下面只怕还会劳碌好一阵子,我该让你趁这会儿进些饮食才对。”
明姑姑忙道:“早吩咐他们在偏殿备了血燕银耳羹,呆会儿都用一些吧!大行皇帝在天有灵,必也不忍见到皇上、公主哀伤成这样。”
他们倒不曾绝食,但委实悲痛至极,这两日亦是饮食俱废。
尤其木槿,伴在许知言灵柩前,想着往昔宁静平和相伴于武英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早已哀痛逾卒,加上第一日小殓,第二日大殓,然后将梓宫移至长秋殿供百官吊唁,内外不知多少的繁杂事务,忙得水都不曾好好喝一口,方才这般形销骨立的模样。
许思颜转头盯向明姑姑。
明姑姑心头一跳,顿觉出他眉宇间的愠怒。
正不明所以时,许思颜淡淡道:“明姑姑,木槿在蜀国是公主,但在吴国是太子妃,下面更是皇后。从此便记得你眼前之人是大吴皇后,公主这个称呼从此就收起来吧!”
明姑姑忙应道:“是,皇上。”
背上却已密密地渗出了一层汗珠。
木槿入吴近四年,倒有三年被冷落空闺,与在蜀国做公主时无异,故而她从蜀国的近侍都只以公主相
称。去年二人终于圆房,但私下依然只称木槿为公主。明姑姑唤顺了口,方才当着许思颜的面,不慎又呼作公主,又与皇上二字并提,的确不妥当。
木槿瞅他一眼,说道:“方才应了母后多少事?这会儿心里不舒服,拿我的人撒气?”
许思颜愠道:“连你都是我的人,何况他们?这都预备入主中宫了,还一口一个公主,把堂堂皇后之位当成凤仪院的楠木交椅,爱坐就坐,不爱坐可以瞄都不瞄一眼哪?”
木槿怔了怔,“才多大的事儿,说一声就完了。眼看着皇上不是拿我的人撒气,是拿我撒气了?”
说着,她便要甩开许思颜的手。
许思颜忙握紧了,说道:“不拿你撒气。”
木槿便默不作声,跟着他往长秋殿方向行去,心头却兀自在猜测,方才到底是哪句话惹到了他。
许思颜外刚内柔,性情恰与她相反,何况又比她大了五岁,寻常相处向来容让的时候多,便是慕容雪之事令他不快,也不至于迁怒于她。
走了片刻,许思颜才道:“我已应了母后,加封临邛王为太傅,赦慕容继棠无罪,继续以其为广平侯世子、并授官武卫中郎将。若他在北疆建功立业,另行擢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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