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牙月船,满目星河。轻柔的光芒,洒满人间。
一小人儿躺在青砖白瓦的屋顶,身上是广茫的苍穹留下淡淡的光洁。如果忽略那人脸上青紫的痕迹,想必‘翩翩玉公子’也不过如此。
白剑看着月色下的白梓笙,不知为何,心中忽然蹦出了“孤单”二字。
他和白雪,虽然是孤儿,但他们从小到大,村长爷爷都把他们当亲孙子、亲孙女一样教导,所以,孤单这两个字,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于白雪来说,都是陌生的。
但今天,他却在白梓笙的身上,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尽管他不明白白梓笙一个六岁的小屁孩为什么会呈现出这种状态,但此时此刻,他想要做的,便是要拉白梓笙一把,他想要他知道,他不是孤单的。
他还有他,这么一位朋友。
是的,朋友。
他决定了,不管白梓笙怎么想,他白剑,会将白梓笙,永远当做是自己的朋友的。
这么想,他就这么做了。
白剑双手并用爬上屋顶,然后小心翼翼踩着瓦片走到白梓笙身边。
白梓笙在白剑爬上屋顶的时候就察觉到白剑了,附近有白猫守着,他虽然不清楚白剑是怎么避过白猫来到这里的,但意外的是,他居然不想将这人赶走。
白剑看着眼前紧闭双眼的人,见他没赶人,想必是默认了他的前来,于是乎就在白梓笙的旁边躺了下来。
别说,这满天的星辰,还真好看。
白剑偏头看了看依然紧闭双眼的白梓笙,知道他在这个时候很难过,但他自己又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于是也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陪着他,总不会错。
毕竟他来之前,白雪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安慰白梓笙。
是的,在教场那会,他们通过白枫那强大的信息收集能力,知道了白梓笙和白梓伭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也知道白梓伭来嫡系修炼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了白梓笙的麻烦。
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事,他们插不上手,但白剑却因此,讨厌上了那尚未谋面的白梓伭,同时也心疼起了白梓笙。
许是看出了白剑的心思,白雪将白剑拉在一边,让白剑回嫡系修炼场后来找白梓笙,虽然他们与白梓笙之间的见面不是很愉快,但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白雪也看得出来,白剑和白梓笙是一对欢喜冤家的存在,所以便开口让白剑来安慰安慰白梓笙。
有了白雪的开口,白剑也有了理由来找白梓笙。
至于白猫嘛!
这个人对白梓笙倒还算忠心,所以白雪只能引开他,让他好好的‘睡一觉’了。
白剑来了多久,他的心理活动就活跃了多久,就在他以为白梓笙不会开口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白梓笙淡然又清透的声音,给夏日的夜晚,带来了一丝薄凉。
“我是个庶子。”
白梓笙开口之后,二人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当中。
白梓笙在纠结,是否要将心中所想告知白剑,也在纠结,是否可以将白剑当做值得相交的朋友。毕竟,虽然他只有六岁,但自四岁那年他的娘亲撒手人寰之后,他可没少遭受过背叛。
那滋味可不好受。
正当白梓笙不知如何继续开口时,手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那源源不断的暖流,让他冰凉的手,瞬间暖和了起来,也平静了自己的心绪。
“我从来没有想跟白梓伭争抢过什么。”
“但我的存在,就好像碍着他的眼似的。”
白梓笙在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满眼带着爱意,嘴里温柔喊着“梓笙”,开心逗他笑的女人。下一瞬,那女人却又躺在了床上,脸色苍白,这次,她依然温柔的喊他“梓笙”,但眼角却滑落一滴泪。
白梓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娘是我爹的第十房姨太太,但她却没有因为我爹娶了那么多的女人而伤心过。反而总是开导我说,人的一生,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很不容易。虽然我爹一共娶了十五个女人,但是他对每一份感情都是认真的。对我娘来说,只要有那么一瞬间,我爹曾经爱过她,她就心满意足了。她也因为这,就可以在那空荡的院落里,守护着我生活,守望着我爹度过每一天。”
“我娘,一辈子都不争不抢的。不管是她得宠的时候,还是因为我是我爹五十岁的老来子而受喜爱的时候,亦或者是我爹又娶了十三房、十五房的时候,就连她最后受到其他房的人欺负的时候,她也没有埋怨过一句。”
“我问过她,后悔吗?但她总是微笑着对我说,不后悔。也总是劝勉我要孝敬我爹,与其他房的人和睦相处。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在我四岁那年,却连我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撒手人寰了。”
“自那以后,我经常会受到其他人的欺负,白梓伭只是其中一个。”
“我记得有一天,他们把我推进了湖里,没有一个人来救我,也没有一个人护着我,因为那个唯一护着我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当我从湖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就恨上了我爹,我恨他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同时我也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没有能力保护我娘,否则她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了我。”
“我以为我有了变异冰属性,我以为我来了嫡系修炼场,我就能通过修行,摆脱我原来的命运,但是白梓伭,他却像恶魔般的存在,提醒着我,无论我如何努力,表现出来的天赋有多好,只要我还在白家一天,我就不可能摆脱那命运的枷锁。”
“所以,我开始周旋身边的人,我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我开始管理自己的情绪,我相信,总有一天,白梓伭也会因我的存在,而变得忌惮。”
“今天发生的事,证明我离成功不远了,白梓伭开始急了。”
白梓笙越说情绪越激动,整个人也变得偏执了起来,这让白剑感到心疼。
到底是怎样的环境,能让白梓笙小小年纪就变得如此?
白剑心随意动,一个翻身抱住了白梓笙,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坚定、重复的说道:“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们。”
到底还是小孩,在白剑的安慰之后,白梓笙眼睛开始变得湿润,好似开闸放水一样,眼泪一滴接一滴,直至如水般流淌,最后哭累了,也就在白剑的怀抱中睡了过去。
那一夜,满天星辰,青砖白瓦之上,两个小人就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一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