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城开。我今天来县城,就是来考察,看有没有合适的场地可以租的。”文武斌很是肯定自信地对宋毅成答道。
“我们两个人在县城转了大半天,主要是了解县城已经开了几家水泥建材商店了,生意哪么样。”文武斌继续说道。
“考察的结果怎么样?有收获吗?”宋毅成随口问道。
“除了物质局开的几个门市部外,暂时还没有发现有私人开水泥建材店的。”文武斌答道。
“钢筋、水泥、木材,这三种建筑材料合称三材,过去几十年来,都是计委管着指标,由物质局专门来销售的,购买者必须凭票才能购买。好在现在放开了。”宋毅成解释着。
“我就是看到这一点,才想着开一个建材店的。”文武斌说道,“过去卡得紧,现在做的人少,生意相对就好做一些。”
但他心里想的却远远不止这些。现在的经济越来越活跃,大家的收入越来越多,今后砌房子修路架桥搞建设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对建筑材料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多。
“前几年一直实现的是双轨制,一边是规定的牌价,一边是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的市场议价。个别人就是凭借着批来的条子,发了不少的大财。人们把这些人叫做‘倒爷’。”
宋毅成一边走一边说道。
“那是别人与生俱来的福气,我没有那个命。我们这些人,都是典型的苦命八字,父辈都是农村的,帮不到我们,只有靠自己更勤快,更吃苦,更发愤。”文武斌苦笑着说道。
“有点出息的平民百姓子女,有几个不是苦出来的?想想当初,我们如果不是那么拼死拼命的读书,不吃那么多读书的苦,哪有今天稳定的工作?”
“吃了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一条永恒的真理,对每一个人都适用。”宋毅成一副十足的领导气派。
宋毅成点了三菜一汤,拿了一瓶45度的阳明大曲,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了起来。
“毅成,你刚才的话,说得太对了1文武斌朝宋毅成举起一个大拇指说道,“我去年以来,在广东跟着别人,做了一年的建材生意,太有这个方面的体会了。”
武有力听文武斌这样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文武斌,心想,你去年以来,不是一直在村子里耍泥巴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什么时候到广东去做建材生意了?
“不吃苦中苦,怎么人上人?吃苦,才是从人下人走到人上人的重要途径1
文武斌见武有力盯着自己,在饭桌下悄悄踢了他一下腿,又示了一个眼色后,继续和宋毅成谈笑风生起来。
“是的,苦尽才能甘来。不经风雨,怎见彩虹?”宋毅成自信满满的说道。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这三句话,说得太对了。农业我做了,工业我做了,商业我也做了,我比较来比较去,觉得现在最适合我做的,就是商业了。”
“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到外面去做了,回到家里,安安心心地做生意,一步步地积累资金,等资金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又碰到合适的机会后,再转行做合适的工业。”
文武斌说得口水都不巴一点,好像他早就做得风生水起。
“你还是你,还是原来那个自信满满的你1宋毅成答道,“自信是成功的一半。我相信,你有了这种自信,就不愁做不出一番大事业出来。”
“只要你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我坚相,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一颗红红的小太阳1
“谢谢你的吉言。毅成,你是城关镇的镇长,熟识县城,城里有没有挨在马路边,面积又比较宽的房子?”文武斌拿起杯子一碰宋毅成的酒杯,问道。
“说到城关镇,虽然我来的时间不长,但对县城还是比较熟的。东门的井水,南门的豆腐,西门的拱桥,北门的楼梯,没有我不熟识的。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宋毅成答道。
“有没有既挨着马路,面积又比较宽的房子出租的?”文武斌再次说道。
“你是要租带门面的,还是不带门面的?”宋毅成问。
“那倒不一定。只要有门直连马路,进出方便就可以了。”
“如果不要门面,倒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宋毅成说道,“我们有一个叫缝衣社的镇办企业,已经停产几年了。面积倒是比较宽,存放水泥这些建筑材料,那是没有改的。”
文武斌一听,心里很高兴,马上答道:“那等一下,我们吃完饭后,你看,我们能不能够先去看一下?如果行的话,我希望今天就把租房合同给签了,可不可以?”
“好,没问题。这一块的事情是我分管的。等一下吃完饭后,我就带你去看缝衣社。你看完现场后,如果觉得满意,再去和镇企业办洽谈签定合同的事情。”宋毅成满口答应。
三个人把一瓶45度的阳明大曲喝干,又吃了一大碗饭之后,宋毅成就带着文武斌两人,一路直奔缝衣社去看房子。
这是一个坐落在县城东门桥边的老街道企业了。上世纪五十年代搞合作社的时候,由几个做衣服的人联合成立的。
这是一个历史感厚厚的企业,简直是一本街道企业的书。
在实行票证制的年代,不管买什么东西,都是要票才能买得到的。票就是购买货物的通行证。没有票,有钱都没用。
什么粮票,肉票,油票,肥皂票,香皂票,单车票,布票,煤票……凡是通过商场买卖的东西,物物都要凭票购买。
在那个以艰苦朴素为荣的年代,虽然到处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一年到头,一个人总还是要想尽办法,在春节之前添一套新衣裳,以讨辞旧迎新的好彩头。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到处都是现成的服装,除了百货公司和供销社有布卖外,只有穿在里面的厚厚的卫生裤、卫生衣可以买到,至于外衣外裤,在小地方基本上是买不到的。
于是,人们就手拿布票,在百货公司或者供销社扯到自己喜欢的布后,再拿到当地的缝衣社去做衣服裤子。个别能干的富裕的家里,往往会买一部缝衣机,自己给自己缝衣服。
所以70年代和80年代初中期结婚的年轻人,讲究的结婚三大件就是单车、手表和缝纫机。个别地方还要加上一部收音机,称为“三转一响”。但缝衣机却是结婚的标配。
那个时候的缝衣社,虽然业务说不上红红火火,但一年的收入也是很可观的。因为人们如果想穿一身比较漂亮的衣服,只有到缝衣社或者缝衣服的私人家里去做衣服。
只不过有了缝衣机却不一定会缝衣服,大多数的人家都是把缝衣机用来修修补补衣服而已,真正做衣服的时候,还是选择到缝衣社,或者到专门做衣服的私人那里去做衣服。
这就是专业的事情由专业的人士来做,才会做得更加让人满意,令人开心。
所以那个时候,哪个家里如果有一台缝纫机,就像后来哪个家里有一部直升飞机或者是私人游艇一样,总是令许许多多的人家羡慕嫉妒恨的。
虽然摆在屋里不常用,但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富有的象征。
没有想到改革开放仅仅十多年的时间,服装厂仿佛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沿海地区到处都建立起了规模不同的服装厂,生产出各种各样漂亮勾魂的衣服。
而在内陆的省会城市或者火车等交通十分方便的城市,纷纷办起了各种各样的服装批发市场,专门批发各种各样的男女老少的成品服装。
在一般的地区和县城,则新办了不少的服装店和服装商场,既有国营的、集体的,更有个体的和私营的服装商店。
特别是私人服装店,简直如雨后春笋一般,大街小巷和路旁,到处都是。有在商店、铺面卖服装的,更有在城里路边和集贸市场摆一张桌子,或支两个架子,就卖起衣服来了。
从80年代后期开始,卖衣服就成了许许多多无业者的一种自谋职业,有钱的租一个铺面或摊位,钱少的推一辆推车或者三轮车,搞几个装衣服的很大的塑料袋子,哪里有集市,哪里有人流,就赶到哪里去,就吆喝着把地摊摆了起来。
过去大家都是做衣服,现在人们都是买衣服。
到缝衣社来做衣服的一年不如一年,最后一个月都难得做几件衣服,不说发工资了,就连那点水电费都交不起,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自己解散自己。
如同80年代初期的肉食水产公司一样,在生猪派购任务没有取消的时候,每个农户每年都必须至少卖一头生猪给食品站,食品站比谁都红火,谁都争着抢着进食品站。
当国家对农民的生猪派购任务一取消,肉食市场一放开,农户可以自养自宰自卖生猪时,水产公司的生意就没了,单位就倒了,调不走的人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现在的缝衣社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只留下了一个看管房子的人。这个看守人的工资,都还是镇企业办给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