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1 / 1)

小川到静默谷已经好几天了。

姑妈带着小川走了几天,快到静默谷的时候遇到了乔大人派来接应的两个中年妇人,还带了个八九岁的女孩儿,她们收到了乔大人的飞鸽传书。

静默谷在无数的大山之间,如果不是那两个女人带路,外人根本找不到进山谷的路。

四面都是崇山峻岭,只有一条路进出山谷,谷里极其安静,只有风声和松涛声在谷里回响,小川觉得这里很安全。

迎接众人的是一位老妇人,那老妇人一见到小川就和气地把他拉到身边紧紧搂住,让小川叫她李婆婆,老妇人拉着小川的手走到几栋瓦房前,指着其中的一间说:“小波,这是你和你姑妈的房间,我们先吃点茶,吃完你先去休息一会,路上一定累坏了。”然后边走去拿茶和点心,边摇着头叹息:“可怜的孩子……”

自从到了静默谷,小川因为思念父亲,变得相当沉默寡言,小川每天晚上自己睡一张床,姑妈睡在对面的床上,李婆婆时常带着他去湖边散步,时间一长,小川白天就开始在谷里自己走动起来,晚上在篝火边陪着姑妈和李婆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呆呆地发愣。

那两个妇人并不和她们住在一起,她们去远处山坡上搭了一间草房子,离开有半里地的距离,平时她们并不常来,但小川白天可以远远地望见她们在山坡上,那个小女孩整天在坡上跑来跑去。

李婆婆总共有三间瓦房,一间给小川和姑妈住,一间老妇人自己住,还有一间总是锁着,小川自己心事重重,也从来没有关心过里面有什么。有时隔着门缝往里看,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

小川非常想念父亲,除了父亲以外,小川只和姑妈亲近,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人对小川来说都是极为陌生的,眼前的这位李婆婆,倒是慈眉善目,对小川也非常和善。

山坡上那几个妇人有时会下来串门,她们总是远远地看看小川,也不和他说话。

小川觉得非常寂寞,他更想念父亲了,父亲以前每天都带他出去,有时候他们会在森林里寻找动物的踪迹,父亲会教他怎样分辨狼的痕迹,怎样设陷阱,有时候在空地上练习拉弓射箭,在父亲的指导下,小川已经可以用他的小弓箭射中几十米外的靶子。父亲砍柴的时候小川就捡树枝,晚上父亲喜欢点起一堆篝火,慢慢地喝着他的酒葫芦,一边给小川讲故事。

小川每天都在想着:父亲会不会哪一天突然出现?

这天下午,姑妈觉得疲惫,想睡个午觉,她到了房间外刚要进去,就听到屋子里传出轻轻的哭泣的声音,姑妈有点慌,便从窗子里小心翼翼地张望,只见小川坐在一把椅子上,身体趴在桌子上,两手抱住头,哭得惨极了。小川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他努力想控制住哭泣的声音,但却不由自主地抽泣着。姑妈大惊失色,赶紧走进屋子紧紧抱住小川,小川放声大哭起来,姑妈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姑妈等小川慢慢情绪平复下来,便搂着小川说:“小川喜欢听故事吗?”小川点了点头,姑妈又说:“姑妈我也不会讲故事,但是有一个人会讲。”小川疑问地看着姑妈,姑妈走到李婆婆的屋子里,又走了过来,手上拿了一把大钥匙,拉着小川走到那间紧锁着的房子前,用大钥匙打开了挂在上面的大锁,推门进去,小川发现屋子里黑黑的,还有一股檀香味,姑妈走进去,打开前后两扇木窗,阳光和风一下子就进来了,原来屋子里有好几排木架子,架子上放了好多书,靠里面的墙边有一个长桌子,桌子上供了一个雕像,有半人高,是一个女子,披着头巾,正低头看着怀抱中的孩子。

姑妈说:“小川,这是你妈妈,也是米莉亚女神,你来拜拜她。”小川大吃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妈妈的事,小川听话地走过去躬身拜了几拜,他仔细地看了又看那个雕像,心里油然而起一股亲切感。姑妈又说:“这些书都是关于你妈妈米利亚女神的,现在开始我来教你认字,这些书里有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你学会认字就可以看这些书了1

从那天开始,姑妈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教小川认字,让姑妈惊异的是,小川学认字犹如神助,一般的孩子每天记不了几个字,小川简直过目不忘,小川学得快,姑妈便教得越加认真,时间便也过得飞快,很快小川就开始自己翻书看了,虽然不认识的字还有很多,但是小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有一天,坡上的妇人又下来找姑妈,带了那个孩子下来,妇人们在同姑妈和李婆婆说话,那孩子颠颠地跑过来好奇地看着小川。那女孩梳了一条长长的辫子,一双大大的眼睛骨溜溜地转,脸上晒得两片红红的。

“你叫什么?”女孩很大胆。

“小川。”

“我叫阿糯,妈妈说就是糯米的糯。”小女孩很淘气的样子。

“你喜欢钓鱼吗?”小女孩又问。

“喜欢,但是姑妈不让我钓,说湖里的水太深了,怕我掉下去。”小川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我们偷偷去钓鱼好不好?不要让你姑妈知道,我妈妈可不管我。”阿糯双眼闪着调皮的光芒。

小川一下子觉得和这小女孩很亲近,下意识地想和她在一起玩:“好呀,姑妈每天都午睡,明天中午吃完饭你就下来找我呗,我们去湖边钓鱼1

阿糯拼命点头,两个人相视而笑。

第二天下午,阿糯果然在那棵大树后面探头探脑地招呼小川了,小川回头看看,见姑妈已经进屋子了,便磨磨蹭蹭地往大树那边走,走了几步便一溜烟跑了过去,两个孩子对着傻笑了一会儿,小川发现阿糯带了两根小小鱼竿和一个小桶,两人连蹦带跑地往湖边去了。

湖边有很多的大树,阿糯似乎对这里特别熟悉,找了一个大树遮蔽的地方,放下鱼竿和小桶,拿出两把小铲子,递给小川一把,示意他跟着自己,然后走到旁边泥地里开始挖,小川知道她在找泥鳅,钓鱼小川可不是外行,爸爸以前经常带着小川钓鱼,两个人不停地在泥里挖着,不一会儿挖到好几条,阿糯熟练地把泥鳅挂到鱼钩上,然后走到湖边用力一甩,鱼钩带着鱼线嗖一声飞落湖中,小川也依样把鱼钩甩进湖面。两个人一本正经地坐着开始钓鱼。

沉默了一会儿,阿糯忍不住开始说话:“你是没有爸爸妈妈吗?”

“不是。”小川觉得在阿糯面前不愿意承认,“我以前和我爸爸在一起,后来姑妈说爸爸要睡觉了,要睡很长的时间,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如果哪天我爸爸醒了,他就会来这里找我的。”

“哦……”阿糯点点头。

“那我可以天天来找你玩吗?”阿糯问。

“那当然好啦1小川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两个人没有钓到鱼,便一起在湖边跑来跑去玩了半天,然后听见姑妈叫小波,阿糯便依依不舍地告别小川回坡上去了。

小川的生活变得有意思多了,每天上午就是跟姑妈学认字,然后去那间房间里找带图画的书来看,下午到湖边和阿糯一起玩,直到黄昏时分姑妈大声喊小川才离开。

姑妈对外来的人特别警觉,有一次有个猎人经过湖边,姑妈立刻让小川躲进屋子里,直到那个猎人走得看不见了才让小川出来。

小川发现自己对那间屋子里的书着了迷,里面凡是有图画的书小川都爱看,虽然看得不是很明白,但小川知道书里面很多都是关于妈妈米利亚女神的故事,他常常看看书又抬头看看那个雕像,想象着妈妈所遇到的那些人和那些事情。

书中提到米利亚来自大海,在陆地上遇到了相爱的人,便留了下来,米利亚懂得很多人们闻所未闻的事,比如怎样让庄稼长得又快又好,怎样消灭杂草和虫子,但是有一天,米利亚突然失踪了,她的丈夫带着孩子到处寻找她,却一直没有找到,人们感怀米利亚对大家的帮助,就把她尊称为米利亚女神。

每天下午见到阿糯,小川就绘声绘色地把书里的故事讲给她听,阿糯听得很是入迷,便每天都缠着小川讲故事,小川愈发地愿意看更多的书,只为了可以有更多的新故事讲给阿糯听。一来二去,小川把所有有图画的书看了个遍。

两个孩子偶然会钓到几条小鱼,小川可不敢拿回家,怕被姑妈知道了不让他来湖边,有一天,阿糯说想晚上来钓鱼,因为她妈妈说过晚上可以钓到大鱼,小川有点犹豫,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那天晚上,小川等姑妈进了房间,便一直在自己的床上坐着,因为他怕自己一躺下就会睡着。一直等到姑妈睡着了,小川便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趁着明亮的月色向湖边走去。

阿糯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个孩子一见面不禁小声咯咯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子,阿糯从水桶里拿出白天准备好的蚯蚓,挂在钩子上准备甩出去,小川忽然发现湖的中央有一片绿色的微光,随着波浪四处散开。

“你看那是什么?”小川一指那个发光处。

“咦,好奇怪啊1阿糯惊叹,“是不是一条会发光的鱼啊?”

小川凝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好像不是,因为它一直没有动地方。”

小川说:“我去看看1说着就要下水,阿糯吓了一跳,赶紧去拉小川,小川咯咯笑了起来,“阿糯妹妹你放心吧,我游得可好了,我很小就跟着爸爸在海里游泳啦1

小川踢掉鞋子,脱了外衣,悄然无声地下了水,果然小川水性了得,不见他怎么使劲,便已经游到了湖心,小川慢慢向那个发光的地方靠近,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小川从水里一下子冒了出来,手上举着一个发光的东西朝阿糯使劲挥着,绿色的光映着小川的脸,阿糯有点着急了,招手示意小川赶紧上岸。

小川快速游回岸边,一扬手把那东西扔在阿糯脚边,然后爬上岸找自己的鞋子。阿糯俯身一看,发现是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是扁扁长长的,表面圆润无比,通体发出柔和的绿光。阿糯把石头握在手里,感觉微微发热。

“这到底是什么啊?”小川跑过来问。

“我也不知道,你看你湿透了,我们先回家吧,明天再说。”小川在树下刨了一个坑,把石头埋了进去,盖上一层厚厚的土,插了根树枝做标记,然后站起身拉着阿糯往回跑,到坡边,小川目送阿糯提着鱼竿和小桶向坡上跑去,然后自己也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偷偷脱掉湿透了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擦干身子,侧耳听听,姑妈早已睡着,于是也放心地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起床,小川就开始盼望着下午和阿糯的见面,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小川三两口扒完饭,就往湖边跑去,到湖边一看,阿糯还没有来,小川走到昨天晚上埋那块石头的地方,挖开浮土拿出石头,小川感觉那块石头比昨天晚上更热了,依然发出绿色的光,小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石头,父亲也从来没有提到过。小川试着把石头浸在水里,发现绿色的光更强了。

这时阿糯来了,手上提着鱼竿和小桶。

两人拿着石头研究了半天,完全没有头绪。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坡下传来呼喝声,两个人四处张望没有见到人,便扔下鱼竿往坡上跑,想看个究竟,二人跑上坡往下一望,不禁大吃一惊,那两个妇人和姑妈个个都手持着剑,围成一个圆圈,圆圈中央有一个人,一身的黑衣服,那人看上去又高又瘦,脚离开地面,好像漂浮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对周围这几柄剑完全不看在眼里。

小川没有看见李婆婆,阿糯看见了她妈妈,就是两个持剑的妇人中的一个。阿糯想喊,却没敢出声。

那黑衣人突然就动了,像一个旋转的陀螺飞速地转了起来,那几个持剑的妇人飞快地后退,似乎颇为忌惮。黑衣人突然向其中一个妇人掠去,脚下轻飘飘好像完全不着地,那妇人虽然早有准备,但是那黑衣人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到了面前,她的剑看似刺入了黑衣人的身体,但黑衣人完全不为所动,好像刺中的是空气一样,那黑衣人伸手就向那妇人头上抓去。

阿糯不禁轻呼了一声,那黑衣人立刻转头向坡上扫了一眼,姑妈和另外两个妇人持剑逼近,黑衣人完全不理,转身向坡上飘来。

小川一见那黑衣人过来,拉起阿糯就向湖边跑去。但那黑衣人转瞬间就来到了二人面前,挡住了去路。小川又拉着阿糯向坡上跑去,刚跑几步那黑衣人又挡在眼前。

这回小川看清楚了,黑衣人的脸几乎是透明的,两只眼睛像两个黑色的漩涡,深不见底。那人手中没有武器,但是却长着长长的蓝指甲。

小川拉着阿糯步步后退,后面是湖,已经没有退路,小川转身一把把阿糯推开,大喊“阿糯快跑1阿糯拼命向坡上跑去,但立刻又转身看小川,眼神里透出万分的担心,那黑衣人速度更快,一闪身就赶上了阿糯,眼看他伸长的手指甲就要触及阿糯的手臂,小川情急,想起手中的绿石头,便向那黑衣人狠狠扔去,那石头正好扔中了黑衣人的背部,只见那石头居然穿过了黑衣人的身体,然后骨碌碌地滚下坡掉进了湖里。黑衣人忽然变成一团水雾消失了,一股腥味弥漫。

这时姑妈和那两个妇人仗剑已赶到,看到黑衣人不知去向,其中一个显然是阿糯的妈妈,她大声招呼阿糯,另一人四处张望,正在奇怪为何看不到黑衣人的踪迹,姑妈则一把拉住小川,看他有没有受伤。

众人回到婆婆的屋子,发现李婆婆倒在地上,喉头有一道浅浅的红线,婆婆已气绝身亡。

小川又惊吓又伤心,趴在李婆婆身上大哭起来。

大家掩埋了李婆婆,回到那间放满书的房间。

阿糯妈妈说:“小川,既然他们能找到这里,那后面一定还有人会来,我们必须离开。”她又转身对另一妇人说:“阿乐你留下看守静默谷,我们去大丰城找乔大人。”

阿乐答应着。

姑妈和阿糯妈妈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从坡上牵下来两匹白马,把小川和阿糯抱了上去,然后自己也踩蹬上马,向另一个妇人挥了挥手,策马向谷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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