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堇召听她果然另有隐情的话,压在胸口快喘不过气的石头松动少许。
这次出门,姜暖暖做了伪装,帽子口罩墨镜一个不落。
正值傍晚打工人下班的买菜点,菜场人口流量大,斐堇召隔着一层长袖外套握住她的手腕,清冷的声音说:“别走丢。”
姜暖暖轻声咕哝,“以前还一起牵手呢。”
斐堇召步子微顿,垂眸看她,“有很多人都牵过你的手。”
姜暖暖轻轻眨了下睫毛,低低的说:“可我只想给你牵的。”
男人握着她的手指慢慢收紧,“这样也可以。”
姜暖暖不再强求,只是望向他的眼里多少有些难过,“好吧。”
两人一起去鱼摊买鱼,一排水产摊位老板大多都是上年纪的男女,只有傅颖一个年轻的孕妇形象是最突兀的。
姜暖暖停在了她的摊位前,不见叶航的身影,只有她挺着凸出的肚子低头帮客人杀鱼,摊位后还拴着两条杜宾犬,油亮的皮毛都变得脏兮兮,脚爪踩在湿漉漉的地上。
“叶航呢?”她皱起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
突然听到询问,傅颖猛地抬起头,看见面前副武装的女人,认了好一会才试探性的开口:“姜暖暖?”
姜暖暖点点头,对方霎时就委屈的眼眶红了,连带着身后两条狗都变得激动兴奋,拼命扯着脖子上的铁链。
“我要跟朋友说几句话。”姜暖暖晃了晃手腕,转头对斐堇召说:“你能先松开我么?”
他松开手,姜暖暖转了转手腕,略宽的衣袖往下滑了少许,白嫩的胳膊上指印鲜红。
斐堇召看到了,心脏紧缩,一下后悔刚刚怎么不牵她的手。
姜暖暖没注意他的表情,绕过摊位走到傅颖面前,看了看她的肚子,“傅家没让你回家待产,叶航也不干活了?”
傅颖有苦难言,“他最近跟我姐姐的丈夫出去谈大生意,这两天要我帮忙看摊子。”
“赌博?”姜暖暖直白的问:“还是pc?”
想起某天晚上回来,叶航身上属于另外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傅颖面色发白,“不是。”
花花世界迷人眼,傅诗柳的丈夫周琦带叶航进了‘天上人间’,他怎么能不沦陷。
姜暖暖心里清楚的很,再次劝告她,“孩子打了,撇开他回家你还能有个安稳生活。”
傅颖摸上肚子,咬咬牙,“我姐姐跟我保证过,周琦是信誉良好的企业家,我在网络上也搜索过,叶航跟着他谈生意免不了身边要坐几个陪酒女,他和我保证过,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孩子,我相信他。”
一个杀鱼贩能谈什么生意?有多少文化?
姜暖暖是真的对这女人抱有善意和同情,也真怕这满级恋爱脑要给她惹出事来。
她望向那两条都瘦了不少的狗,最终改口,“那给我一个家庭地址,我给你买点狗粮送去吧,这两狗好歹也是赛级,生毛病你也没钱救。”
没钱两个字就像触动了傅颖的神经,她立即冲了点语气说:“不用你买,我有钱给它们弄吃的。”
很长一段时间,傅诗柳带她看尽陵港荣华,每每回归自己的鱼摊和临时租下的拆迁房,她心底都生出了渴望钱的欲望,又因为理智和家庭狠狠压下,钱已经渐渐与她的尊严挂上勾。
姜暖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买了条鱼就走了,傅颖看向身后尾巴都随之耷拉下去的狗,相比它们从翟家出来的模样,确实瘦了很多,她心中又开始后悔刚刚自己死要面子嘴还快。
到了晚上。
腰酸到不行的傅颖收摊骑着小电驴回家了,拆迁房里租住的人素质各不一样,她走楼梯的时候还遭人从背后言语调戏,还想跟她进屋。
吓得她眼泪都飙出来了狂喊老公,身边跟着的两条狗叫了几声护着她,对方才被吓跑。
她情绪有些崩溃,打电话给叶航,只听到那头吵闹的音乐声。
傅颖哭诉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害怕。”
叶航那头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就挂了。
自从和周琦搞在一起,他夜夜流连赌场,前段时间玩小局,赚了小一万块钱都快顶两个月工资了,身边来了个比傅颖都漂亮许多,身材还没有因为怀孕走样的极品女模,钱一分没带回家,砸在了酒店床上。
吃到销魂滋味和甜头的叶航,今夜在周琦再次诱惑下,跟他来几十万现金开赌的高级场。
他兜里揣着的部家当就三万块钱,也只是富豪指缝里随便漏出来的零头。
这么大的赌桌,叶航连上位的资格都没有,像个跟班站在周琦的椅子后面,有人问起他来,听说是傅家的女婿,都感叹这气质和身价怎么差那么大一截。
叶航脸上赔笑,心里听了极端不服,又眼红赌桌上那一堆现金钞票。
周琦故意当他的面连着输掉了20万,万分不爽的站起身,“兄弟,你来。”
叶航愣了下,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我...我钱没带够。”
周琦拍拍他的肩,“这有什么,今晚输多少我都帮你出了,赢了钱我们对半分。”
他叫人拿来一纸合同,“我不坑你,赢了五五分成,输了我赔钱,签字尽情玩。”
叶航没怎么念过书,社会经验有点,本有些犹豫,可白纸黑字写的就像为他专门准备的那样,是对他百利无一害的条款。
美人倚靠在他耳边,“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以叶先生的手气,我相信帮周少爷赢回来轻而易举。”
耳边香风一吹,叶航也觉得自己风头不错,再说亏也亏周琦的钱,他鬼使神差,大笔一挥签下姓名。
周琦唇角弧度扩大,夹着雪茄的手鼓鼓掌,“来,都陪我兄弟好好玩。”
合同被服务员带到一间办公室,上层纸张被替换下来,与之截然不同的底层阴阳合同被他递给赌场老板。
“周先生介绍的生意,那男人签了1000万。”
“好好陪他玩玩。”
“明白。”
...
回到斐堇召的公寓里,姜暖暖说什么也要自己去厨房做饭。
“我总是被你喂养的那一个,以后没人喂了,我当然要捡回自己的手艺了。”
斐堇召眼眸暗了暗,“你可以请保姆。”
姜暖暖挽袖子套上围裙,边说:“你不是去我家里看过吗?没有保姆,我也不喜欢。”
她淘米洗菜,调酱汁,热锅倒油爆炒的步骤,斐堇召很担心她那细嫩的手指会受伤,几次他都想走过去将锅抢下来,将厨房围裙套到自己的头上,再赶她去坐着,桌面上还有很多她买来的糖果与巧克力,她可以吃点垫肚子。
念头驱赶人心,使他心里生出一股焦躁来。
他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看见她的时候,只想着怎么照顾她,满脑子都是她柔情似水的漂亮模样。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他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受不了,再不见她的话说出当晚他就后悔了。
他要怎么办。
斐堇召抿了抿唇,抑制在喉间的话还是冲了出来,“我来,你去客厅。”
“不用,你让我为你做一次饭吧,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
姜暖暖熟练的下锅煎鱼,没被油溅到,一套动作下来熟练流畅。
斐堇召站在她身后,默了默。
又是没人喂又是没机会,她隐瞒的事情,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
渐渐的,那张清隽的面庞冷的快要掉出冰渣。
三菜一汤,都是家常小菜,斐堇召一点忙没帮上,姜暖暖安安的就自己把饭做完了。
她熟练的操作被人尽收眼底。
饭菜味道很好,斐堇召看对面那双隐含期待睁圆的眼睛,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到自己碗里,“都很好吃。”
姜暖暖松了口气,身子软下来,“你喜欢就好。”
斐堇召:“你从小不缺人照顾,养父母家也有保姆和厨师,什么时候因为兴趣爱好学做饭的?”
姜暖暖镇定回答:“发现自己是被抱错的时候,我心理压力大,就想尝试一些新东西。”
斐堇召并未拆她的台。
一个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孩,哪怕后来离开家里自己做饭,短短一年中,她碰到厨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怎么会那么熟练的掂锅配料。
她有秘密。
吃完饭,斐堇召负责收拾桌面洗碗,路过冰箱前,他抬手打开。
里面有一排牛奶。
是半个月前他为她买来的,想着她要是回家来睡,可以随时喝到。
如今快过期了。
他拿出一罐插上吸管,摆到她面前,“现在可以跟我说了。”
“我有犯罪前科。”姜暖暖握着牛奶杯,艰难道:“你之前可能一心忙于照顾外婆和学业,没关注过我的事。”
斐堇召怔了怔,低声说:“有点印象。”
姜暖暖低着脑袋,侧脸看起来分外不安,“姜梦回归姜家后,我作为抱错的女儿彻底失去了爸妈的宠爱,包括曾经的男朋友。”
“我当时以为他会是我至暗时期仅存的温暖,可他后来睡了我的姐姐,他们不光在一起了还要游轮订婚。”
她的语气哽咽,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发抖,“那时候我和季闫森还没彻底分手,一怒之下我推了姜梦,没想到将她推到了海里差点淹死她,之后爸妈打了报警电话。”
“我涉嫌故意杀人,被刑事拘留了。”
当时事情压得很快,斐堇召不刻意去关注新闻,不知道她出过这事。
他轻轻皱眉,目光紧紧锁住她,忍住没去哄,只说:“不是你的错。”
姜暖暖抬起脸,委屈的扒开自己的伤心过往袒露给他看,“我孤立无援没人愿意保我出来,是顾廷宴带我出来的,但那有条件。”
“情人。”斐堇召嗓音沉沉,攥起的手指骨节发白。
姜暖暖点点头,纠正道:“是替身情人,我因为长得像他初恋,他向我提出这个要求,在他身边呆满两年事情就结束了。”
“在遇到你之前我无路可走了。”她眼眶泛红,氤氲着雾气,轻软的声音发颤,“这种事本来就不光彩,因为太喜欢你了,更不想告诉你。”
斐堇召心脏被攥的死死的,忽觉得与自己过往不堪的经历比起来,她的算什么呢?
他又能计较什么?明明一切就不是她的错,不过是他认为救赎的纯白小太阳,也是个不光彩的小太阳,同样扎根在淤泥地里,没人拉她。
“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他的声音哑的不像样。
要说到什么程度,斐堇召才会好接受一点?说一点接触没有,以情人关系显然太扯了。
姜暖暖抿了抿唇,“接吻,只有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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