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假装没听到,不满低声:“儿媳妇孝顺婆婆,不应该吗?你掏钱,跟你媳妇掏钱有啥区别?你们是两口子哎。”
“一码事归一码事。”顾奇解释:“我的钱和星儿的钱都是我们夫妻的共有财产。但她掏的钱多半是工地上的钱,必须还给星儿。公归公,私归私,不能混为一谈。”
李瑛转了转眼睛,道:“那工地弄得好像蛮大的,指不定能赚很多钱。犯不着还了吧。等以后她和马大礼分钱的时候,把那五百块抵了就是。”
顾奇见她一副“理所应该”的态度,心里的火气蹭蹭上涨。
“妈,不指望你能深明大义,但你至少得有自知之明,懂礼义廉耻。担心你被抓以后受罪受冷,我们巴巴赶去救你。那些人可不是那么好讲道理的!星儿对他们说尽好话,主动掏钱救你出来。你怎么不为她着想一点点?”
李瑛撇开脸去,闷声:“我啥时候没为她着想了……”
“你有吗?”顾奇不屑反问:“她先取钱帮你,你没法子还,我和阿异自然得想办法攒钱还。她跟大礼合作包工程赚钱,赚的也都是辛苦钱,不是大风吹来的。她取钱却不还上,这不让她为难吗?工程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这不是为难她吗?”
李瑛讪讪住了口,不好再说下去。
顾奇将沙发和餐桌擦洗干净后,炉子上的水也开了。
他倒出三大碗晾着,剩下的倒入保温瓶里。接着,他又盛了两锅放上去熬煮。
这时,顾玄已经打扫好阳台,拿起扫帚扫地。
顾奇拧起拖把帮忙,叮嘱:“炉上的热水熬好以后,你们就洗手洗脸洗脚,早些去休息。”
“嗯。”顾玄低声答好。
顾奇解释:“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只会给妈十块钱买一些日用品。米粮菜油一律去三园那边取,食材通通找我要。如果你学习上需要花钱,就直接找我要。”
“嗯。”顾玄点点头。
一旁的李瑛听得红了眼睛,掉起了眼泪。
“儿大不由娘……我就错了这么一回,你们竟连钱都不许我花了……”
顾奇自顾自拖地,道:“十块钱是普通农家人两个月的花费,并不是没有钱供你支配,只不过少了而已。”
李瑛哽咽哀求:“阿奇,我……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
顾奇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从今以后,您不许再去赌钱了。我们都是每个月赚几十块的普通工人,几百块对我们来讲是巨款,不是小钱。”
额?
李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略有些恼羞成怒。
“阿奇,其他人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你都变得这么刻薄起来……我可是你妈哎!”
顾奇淡定拖地,问:“妈,我想问你一声——咱们家留下来的一些金首饰和银元哪儿去了?”
啊?!!
李瑛愣了一下,老脸一阵红一阵白。
“那个——当年家里实在太穷,干活的人就我一个,吃饭却好几张嘴。熬了又熬,实在熬不下去了,我只好将它们一点点卖掉,换一些米粮给你们吃。”
顾奇忍不住反问:“当年我南下的时候,不还剩下一点首饰吗?我还数过银元,具体多少个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我南下上班之前,老郭给了一笔特殊人才安家费,当时是六十八块,对吗?”
“……好像是。”李瑛迟疑答。
顾奇淡声:“不是好像,是真真切切六十八块。自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固定每个月往家里寄钱,米粮不再是家里的难题。妈,既然如此,最后剩下的首饰和银元究竟往哪儿去了?”
李瑛转了转眼睛,忐忑吞了吞口水。
“后来……缴学费呀,冬天米粮贵呀,还有你舅舅们时不时来借钱。应付不过去的时候,我就只能当掉。人嘛,活得下去才是正事,其他都是身外物……身外物。”
顾奇见她仍不肯说实话,暗自叹了叹气。
“行吧,等我年底回上京城的时候,我想办法去赎回来。”
李瑛连忙摇头:“哪可能!当票早就没了……我也忘了具体在哪儿当的东西。”
一旁的顾玄倏地抬头,问:“妈,一个多月前你还藏了三个银元在兜里,不是吗?我亲眼看见的。”
额?
李瑛尴尬极了,支吾:“……你铁定是瞧错了。”
顾奇挺拔端站,眸光冷清瞪向老母亲。
“妈,您再不说实话,那我以后就不跟你说话了。你连我爸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儿贵重东西都守不住,你对得起我爸吗?”
李瑛闻言红了眼睛,低低呜呜哭起来。
“我……我真的是鬼迷心窍……刚开始以为只输一点儿没关系,反正赢回来就行。谁知后来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越输越多,越输越赢不回来。”
“然后呢?”
“你们给的钱都没了,我心疼死了,觉得应该去赢回来,可我已经没本钱了,借又借不到。我又不敢告诉你们,怕你们生我的气。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是不是?我也是没法子啊!”
顾奇追问:“全部都赌没了?”
李瑛眼睛躲闪,低声:“一开始……没抵押,人家哪里肯借钱给你妈。我是外地人,说话又是外地口音。没贵重点儿的东西抵押,没得借钱。”
“后来?”顾奇脸色铁青,暗自气得不行。
星儿果然猜对了,除非有贵重东西抵押,不然没有人会冒冒然借钱给一个外地老婆子。
李瑛磕磕巴巴:“借来的钱又输了……钱还不了,抵押的东西也就没了。后来,他们见我是熟脸孔,才肯让我接着借。”
顾奇怒不可遏:“算上你身边的钱,还有这些贵重物什,外加后来的五百块——至少一千五百块!”
李瑛埋下脑袋,讪讪不敢反驳。
一旁的顾玄语气如水:“妈,上京城城郊的房子一间两百块。你打麻将输了七间房子。”
“家里又不是没有房子!”李瑛不满咕哝:“咱们家缺房子啊?城郊城里都有房,将来渝城这边也不会少……怕什么!”
顾奇听得更是恼火,沉声:“你如果沉迷赌博,家里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禁不起你这样子赌!从今以后,家里的房产地契证件全部都交给我保管!等阿异小两口在这边安稳下来,我就主持分家。”
“啥?你说……什么分家?”李瑛紧张起来:“你妹妹们都还没嫁出去!什么分家!‘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你不懂啊?”
顾奇俊脸淡沉,冷声:“父亲早已不在,你管不好家里的财物,那便该由家里的长子或长孙照看。这是上京城那边约定俗成的老规矩,不是我顾奇单独立下的先例。我是长子,寅末是长孙。虎子还小,只能是我来看顾家里。明年年中,我就主持分家。”
李瑛脸色惨白,终于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顾家以前在上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富户,祖上也出了不少著名文人进士,是上京城有名的书香门第。
尽管后来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在城郊的房产和田产都还在。
落难的时候卖掉一部分,城郊仍有田地和老房产,每年都有一定的租金收入。另外,上京城那边的独栋独院房子,地方宽敞,也值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