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虽然不像南方那般的多雨,但,冬天却是一个多雪的地方。
一场雪还未融化,另一场雪如同接力般的覆盖在大地上,使得俞佳瑶这个不起眼的小山村成为了银色的世界。
今天俞老四并没有走出屋子来打扫院子里的积雪,他只是默默地坐在炕檐而上,手里仍然捧着李玉梅的照片,他心里还是忘不了李玉梅,忘不了她那温柔的话语,然而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见到她了。
他一直坐着,默默的坐着,没有声音,没有哭泣,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会明白,别人更不会明白他。
屋子里弥漫着浓厚的旱烟气味,他自己抽了多少烟,俞老四也不知道,他只是默默的出神。
窗台上几支老母鸡叽叽咕咕叫个不停,俞老四听到了这声音,他似乎是稍微清醒了一些,转头看了看窗外,他长叹道:“哎,不干啥都不行,这几只鸡也没有喂。”
说着,走了出去。
海明静静地坐在炕上,手里摆弄着那台收音机,身上因为寒冷而抖个不停。
他不知道父亲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往常他只要一起炕火炉是必然点的,可是今天却没有,海明没有问父亲,他也不想问,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父亲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至于怎么不一样他说不清楚。
外边的雪依然在下,北风依旧在呼呼地刮着。
窗户本就四处漏风,屋里的火炉又没有点燃,海明的胃里边也没有半点食物,这种生活何时才能结束,海明不知道,他不知道饥饿何时才能离他远去,寒冷何时才能与他说再见。
俞老四慢慢的走回屋子,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炕上的海明,海明并不知道父亲在看他,但,他已经知道父亲进来了。
俞老四两滴泪珠顺着他那日益憔悴的脸上落了下来,他不知道眼下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其实,他能做的很多。
给海明做饭,点燃屋子里边的火炉,正坐起来面对生活。
这些俞老四能够做到吗?
没有人能够知道,俞老四也不知道。
许久,俞老四这才想起,海明还没有吃饭,他赶忙点燃屋子里边的火炉,给海明胡乱做些吃的草草了事。
俞老四看了看海明道:“吃饱了没有?”
“嗯。”
海明很懂事的道。
海明摸了摸炕上满是灰尘,对父亲道:“我说爸呀,这马上就要到年根儿了,您了应该把咱家打扫打扫,收拾收拾,在骑马把炕上的灰尘扫一扫。”
俞老四好半天才道:“嗨,收拾不收拾也就这样了,收拾的在干净又能干啥,还不是一样。”
海明道:“那不一样,这过年是一个喜庆的日子,人家别人都打扫家,咱也不能例外哈。”
俞老四厉声道:“你能耐你去呀。”
海明满脸委屈的道:“您了看我又没有说啥,只是让您了打扫打扫家,这说错了吗?”
说完,海明不再说什么了,他真的很无奈,无奈生在这个家庭当中,他真的不明白,父亲怎的和别人那么软弱,和自己反而这样的厉害,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只因为他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不能完全理解人世间的复杂程度的孩子。
俞老四想了一会对海明道:“你先到外边呆一呆,爸给打扫打扫家。”
海明不知道这会父亲怎的又想起打扫家来了,刚才和他那样说也不去,海明真是琢磨不透,不管怎么说反正父亲已经同意打扫家了,海明下炕走出了外边。
此时外边的雪已经暂时停止了,然而天气还是十分的寒冷。
他站在房檐下心里又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他的往事不是美好的,而是伤感的,因为他从出生的那天起,美好还没有降临在他的头上呢!
他的脑海也想不起别人,只有已经故去的祖母。
一时间他的奶奶亲切的话语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田。
他又想到以后自己该怎么办,自己现在是活着的,到底能够活到什么时候,日后的生活又靠谁。
人如果死了还能有痛苦吗?他不明白,他想明白,然而他始终不能明白。
海明,一个从来就没有人告诉他道理的孩子,一个从来就没有受到过母爱的呵护,所以在他的内心当中永远是走不到头的孤独。
他的想法不能连贯,他也没有一个完整的想法,也许这时候的他也不知道这叫想法。
一个人的想法永远都是不能用文字所能描述清楚的,如果有人能把人的想法描述清楚,那绝对不是人的想法,只是文字,只是能够供人欣赏的作品。
何况我们的海明,一个孤独的失明者,他那孤独的、强大的、复杂的内心世界有谁能够知道呢?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父亲的声音:明儿进来吧。
海明慢慢的走了进去,他的心情通过刚才的一阵胡思乱想已经轻松了许多。
俞老四看了看海明叱道:“你真是一个讨吃货,你看看你身上,还像个样子吗?”
海明用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衣服已经都湿了。
他也没敢再说什么,无声的坐在了炕檐儿上,任凭父亲则被。
海明一边摸着炕上铺的炕席一边想办法,他想怎么能够躲过父亲的唠叨。
摸着摸着他突然道:“爸,咱的那些被子都跑到哪儿去了?”
俞老四听海明问这话,果然不在说刚才的事情了,他没好气的道:“屋子里边太乱了,我暂时收拾起来了。”
俞老四说完点燃旱烟继续想着他也说不清楚的心事,海明捧着收音机面对着窗外发呆,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当中。
晚上,外边并没有继续下着雪,只有北风依然还刮着,就在这寒风呼啸的时候,俞贵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俞老四也知道,俞贵肯定要来的,每次只要他一欠债不敢回家就躲在这里十天半月。
俞贵看了看炕上只有两套被子,他怒道:“那些被子呢?
这看来是不想让我在这里住了吧。”
俞老四解释道:“贵儿你这是干嘛?你对长辈也太无理了吧,
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我可是能当你半个爹了,你怎的能这样呢?
再说了,你来了我又没说不给你拿或者说不让你在这儿睡呀。”
俞贵把酒瓶摔在地上道:“少他娘的给老子扯淡,哦,老子来了你才知道往出拿,老子没有来的时候你是个干裘的,这会了才说。”
海明躺在那里心里十分的痛苦,他真的想不通,这是他的叔伯哥哥,他的亲人,此时的他能怎么办呢,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能力,他的内心在颤抖,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无奈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