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攻占帝国西部,诈死后投靠永恒烈阳的斯蒂亚诺制造了十二个名为“齿轮骑士”的金属巨人。
一场神战下来,这十二个庞然大物中有三个被猎人们的火焰长枪捅成了马蜂窝,再起不能;五个被亚伯拉罕公爵放逐到了星空,迷失方向;两个被从神战中脱身的黑皇帝扭曲了物理结构,叮叮哐哐散架一地;剩下的两个眼看形势不妙,裹挟着永恒烈阳的残兵败将逃之夭夭。
在收拾战利品的时候,索伦家族的猎人们在金属巨人的残骸中瞥见了一点红光,用刀剑撇开一看——这个造物的胸膛里竟然藏着一颗颗硕大的艾哲红石,它们被打磨成规则的几何体,嵌合在无数齿轮中间,形成一个无比复杂的装置——专精于武器制造的工匠分析,这个装置的作用是将太阳的光线汇聚起来,从而形成一道颇具杀伤力的灼热射线,肉体被扫到会被直接点燃,土地被长时间扫射也会变成龟裂的焦土。
艾哲红石是自然界中难得一见的瑰丽宝石,贵族们喜欢将它装饰在衣襟和帽子上以彰显自家的权势和财富,而工匠们的巧手则使它们焕发出神秘学意义上的价值——艾哲红石具有增幅的功能,经它点缀过的非凡物品往往具有更强力,更持久的功效。
不止艾哲红石,许多稀有矿物的另一面往往都是灵性材料,而在这个神明行于地面,非凡当家做主的纪元,灵性材料也是国家命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罗门帝国在这方面制定了严刑峻法,打击走私则是这部律法的重中之重。
总而言之,那么多贵重的灵性材料出现在这些金属巨人身上是很不正常的事情——永恒烈阳和祂的信徒被驱赶到了偏远之地,哪里来的余裕凑够这些事物?
究竟是他们自个儿发现了一条红石矿脉,还是有人在偷偷帮助他们?
藏匿在秩序阴影中的鹰犬发现了疑点,黑皇帝听完他们的陈述,脸色晦暗不明。
目前帝国的红石矿脉就那么三条,一条在亚伯拉罕家族的领地,一条在索伦家族的领地,还有一条在北境安塔尔斯山脉的源头。
正所谓“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一定会给你开一扇窗”,北境虽然天寒地冻,但矿物资源十分充沛,除去艾哲红石,还盛产铜,水银和金刚石。
自斯蒂亚诺家族一分为三,改信隐匿贤者的那几个分支举族迁到北境,得益于实用的科学技术,更多的天险得以攻破,加上《知识产权法》的不断完善和相关政策的帮扶,工匠们隔三差五就会搞出一套开采的新技术,整个矿产业可谓蒸蒸日上。
所罗门心想,隐匿想必是早已洞悉了矿藏的价值,才不顾严酷气候也要在北境扎下根来。
密探头子沉默地侍立于祂身侧,等待着进一步的指示,所罗门收敛了思绪,沉稳地说:“先去查索伦家最近的动向,亚伯拉罕和北境暂且不动。在调查期间,`黑曜石阁`里的非凡物品任你调动。”
“谨遵您的意志。”
密探头子恭敬地退出书房,所罗门将一支黄金镶饰的钢笔拿在手中把玩——这是从北境传来的新玩意儿,羽毛笔的后继者,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必时不时地蘸取墨汁——祂在构思两封暗含提醒之意的信件,一封寄给亚伯拉罕,一封寄给隐匿贤者。
从直觉和情理上讲,祂并不觉得亚伯拉罕和隐匿贤者会和烈阳信徒勾结,但祂们手下的人有可能两面三刀,吃里扒外——虽然高位者习惯于紧盯着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但最好也不要忽略那些扰人的虫豸。
就在祂提笔欲写的时候,独属于祂的灵界信使出现了,上半身是染血甲胄,下半身是黑色雾气的灵界生物伏下身子,将信件高高捧起——在盖着蜡封的地方有两个纹章,一个是内里嵌着一只眼睛的倒三角形,一个是由不同月相组成的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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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知道您想要迅速而隐秘地解决掉这件事,但如果想要‘迅速’,就必须牺牲掉一些‘隐秘’,您能理解吗?”
“您的意思是?”
“皇帝陛下的秩序阴影在城与城之间形成了屏障,在除北境之外的地方,我的视线会受到很大的阻碍,更遑论观察孔代亲王可能留下的痕迹。”透特轻吁了一口气,“不止是我,所有拥有远距离操纵能力的非凡者在国境内都会受到这样的限制。”
这种非凡层面的限制被白纸黑字地写在帝国的最高级法典里,由大部分天使投票通过——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宅邸里有一个偷盗者的分身,一个占卜家的密偶,或者一只窥秘人的眼睛。
奥尔尼娅明白了,“所以您希望得到皇帝陛下的配合?”
“是的,我的建议是写一封联名信,请求一份能够短暂跨越秩序阴影的许可令。”透特顿了顿,“为此,我们必须要拿出足够诚恳的理由来。”
虽然祂也可以请阿蒙帮忙,让祂在森严的秩序间钻出几个孔来,但这就很有偷鸡摸狗的意味了,还会冒犯黑皇帝的权威——虽然所罗门看在真实造物主的份上应该不至于大发雷霆,但透特还是不希望Alex因为自己的事情跟重要的盟友心生嫌隙,所以最好还是把事情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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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读完了这封戳着两个纹章的信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祂倒是实诚。”
“祂一向如此。”
烛火飘摇了一下,阴影从烛光所不能照亮的角落凝聚,盘旋,汇聚成形,构成真实造物主不加雕饰的黑衣,随着祂从阴影中走出,拴在手腕和脚腕的铁链发出阵阵哗啦声,连成一支沉闷的协奏曲。
皇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何必将自己打扮得如囚徒一般?”
造物主淡淡地说:“这枷锁是罪孽的象征,人人生而有罪,而我负罪前行。”
在瞥见桌上那三角形的纹章后,祂线条深刻的面孔柔和了一些,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隐者’只是行事隐蔽,不留痕迹,并非要像盗贼一样遮遮掩掩。”
“看来在你心中,祂比你的幼子要更胜一筹啊。”
律师向来善于抓住言语间的漏洞,并善于借此搬弄是非。
真实造物主一本正经,“我可没有这么说。”
“罢了,祂是该实诚一些。”所罗门本来也只是揶揄,祂的脸色重新严峻起来,“毕竟一个疑似被外神污染的存在游荡在北大陆,对帝国来说也是极大的隐患。”
说到这儿,皇帝又停顿了一下,冷哼道:“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国土,祂只寻求一纸特许,倒像是在小瞧我一般。”
“祂一贯体贴。”
真实造物主不动声色地回护,“知道你作为一国君主劳心劳力,日理万机,不好意思过多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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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由我这个外人来做这事是很不妥的。”
在去关押着孔代亲王的后裔和亲信的地牢的路上,透特察觉到了奥尔尼娅微妙的情绪变化——莉莉丝允诺的那份“文明启蒙者”让祂斗志满满地想要解决这件事,以至于一时忘了由祂这个外人去审讯血族的内部成员是一件很不妥当的事情,要是不小心触及到什么机密,恐怕会闹得很尴尬——透特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这点,祂琢磨着奥尔尼娅应该是看在那枚指环的份上才没有拒绝。
“如果您觉得不妥,我们可以换一个切入点。”透特斟酌着说,“比如先去看看被孔代亲王毁掉的那棵月桂。”
“不,我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奥尔尼娅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只是我们已经审问了许多次,恫吓,吐真药剂,‘观众’途径的非凡物品……各种能尝试的手段都试过了,一套套问题翻来覆去地问,被审讯的人处在崩溃边缘,而负责审讯的人也不好受。”
透特沉默了,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即便如此,依旧一无所获。”奥尔尼娅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咬定自己没有察觉到和孔代叛逃的任何先兆,有的人甚至怀疑这是我为了排除异己设计的贼喊捉贼戏码。”
“您辛苦了。”透特真心实意地安慰道,“不过您启发我了,我应该换一个思路。”
祂摊开手,一粒细小的种子出现在掌心。
透特一开始是打算用“匹诺曹”这个魔法,这个魔法的原理是让说了谎的人身体发生畸变,这种畸变远比原版童话随机,不限于让鼻子变长,还可以让耳朵变得像大象那么宽,把脚掌变得像熊掌一样肥——但它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发动并不取决于客观真相,而是取决于心理。
如果目标的心智和记忆受到了影响,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说过某些话,没有做过某些事情呢?因此,祂需要一些更直接的手段。
因此,祂需要一些更直接的手段。
种皮裂开一个小口,一颗晶莹如玉的苗芽颤巍巍地露出头来,似乎风一吹就会断掉,透特从宽大的袍袖里取出一管金色的液体淋在上面,加速了萌发的过程,十秒过后,苗芽变成了一截手感冰凉的,能够单手握住的树苗,玉色的枝干上零星点缀着深色的叶子。
在不司掌“丰饶”权柄的情况下,广寒月桂只能生长到这种程度,但透特相信它足够应付接下来的场面。
“奥尔尼娅殿下,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地牢的门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自晦暗的烛光中亮起,有的人一道道忧愁,恐惧,猜疑的目光,也有人仓皇低下头颅,不敢直视上位者,还有人蜷缩在简陋的床榻上,借沉睡打发郁闷的时光。
“如果我是月亮上那位,在地球屏障还算坚固的情况下,为了得到香喷喷的源质,必须要用一些迂回的方法。”
祂擎着广寒月桂的树苗,不急不缓地走过一间间牢房。
“如果想要迅速一点,大可控制一个旅法师——但这个几率很小,毕竟‘门’是二十二条途径中最能跑路的。”祂似是被自己的揶揄逗笑了,微微弯了下唇角,“所以最常见的思路还是隐蔽而缓慢地渗透。”
无形的眼瞳在祂身后睁开,如孔雀抖开翎羽,视线织成一张密集的网,一丝一毫,一羽一鳞尽不落下——在囚徒之中,有的人在被广寒月桂散发的粼粼冷光照到时,脸上流露出几分隐忍的挣扎之色,并无意识地往黑暗中缩了缩,窥秘之眼忠实地记下他们的畏惧和抵触,分毫不差地反馈给主人。
“污染就像种子。”隐匿贤者用秋水一般安宁的声音娓娓道来,“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然后又把新的种子播撒到全新的土壤上,越扩越广。如果要用一种植物来比喻,我会选择水葫芦——在人们终于意识到要清理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封锁掉了正片水域。”
全知全能者尚未陨落之时就已经预言了末日的降临,为了迎接那一天,祂做了种种准备——包括研究外神的权柄和污染机制,有着支柱象征的堕落母神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而透特分享到了一部分知识。
奥尔尼娅明白了祂的意思,低声道:“所以对孔代来说,祂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蛰伏并慢慢扩大自己在血族中的影响力,可祂却在达成足以与我抗衡的局面前一走了之……毁掉了圣树。”
“这说明祂已经藏不下去了。”
透特顿了顿,“圣树”一词让祂意识到广寒月桂在血族中的地位远比自己想的要高,而“重要”往往“机密”挂钩,便问道:“听您的意思,血族中知道这棵树的存在少之又少?”
“不错,孔代正是这其中之一,而考虑到祂是‘创生者’,我要求祂定期对圣树进行滋养。”
“但现在看来,这份工作并不适合祂。”
透特在一件牢门前停下脚步,端详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血族子爵,温声道:“抬起头来。”
血族子爵战战兢兢地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透特注意到祂紧紧抓着床铺的被单,因为用力过度,青色的血管十分明显,像一棵张牙舞爪的树。
“你在害怕什么呢?”
透特将广寒月桂往前凑了凑,血族子爵的瞳孔猛地一缩,仓皇地想要低下头来,可房间的阴影凝成一条条虚幻的枷锁,毒蛇般攀上他的四肢和脖颈——如果他敢扭一下头,这条枷锁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他的脖颈!
奥尔尼娅低喝道:“直视它,没我的允许,不准移开目光!”
血族子爵哀嚎起来:“不,女王陛下,我求求您……您不能……”
已是深夜,几缕绯红的月光投入方形的小窗,被广寒月桂的树枝过滤后变成纯洁的白色,而就是这样纯洁美好的光芒,却让血族子爵像被强酸泼脸似的哀嚎起来!
“不要,不……!”
他恸哭流涕,像母亲子宫里的婴孩般蜷缩成一团——有的事物天生就无法相容,就像恶魔和圣水,僵尸和黑驴蹄子,日本木乃伊和洋葱,又比如早已消失的银月和被外神盘踞的红月。
哀嚎声渐渐弱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生儿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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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作者不是死了也不是太监了,是因为在是那个雅思培训班,课排的很紧,一天八个小时,但这个月过了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