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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家奴(1 / 1)

“啊!”

像是被踩在脚底却仍然要奋起抵抗的小兔子,褚念卿没有一丝犹豫的推开身上的“登徒子”,那“登徒子”随着重心侧身一倒,“咚”一声砸在雪地上,将片片银光崩裂,划破长夜的宁静。

祸不单行,因为这一声响动,竟又把侍卫招惹了回来。

“什么人!”

侍卫头子一声吼,带着身后的几个下属便朝着小宫道的方向飞奔而来,褚念卿趴在宫道口瞄了瞄,眼看是躲不掉了,顿时头皮发麻。

倒也不是害怕侍卫,主要是这地方还躺了个“登徒子”啊!未出阁且尚有婚约的公主与雪祭公子“私会”被发现,指不定要让他们怎么传!雪祭的名誉怎样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自己啊!

褚念卿急得直跺脚,眼看着侍卫都要过来了,褚念卿心生一计,定了定心,上前去把雪祭的狐裘脱下来披到自己身上,只让他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衫,随后又一捧雪盖到他的脸上,好了,地上只剩一片白,看不出来了!

褚念卿回过头去整了整衣衫及发鬓,面带“和蔼”的微笑迎接到来的一群侍卫。

侍卫一见褚念卿,面带的凶煞怒色才消失不见,一并向褚念卿拱手行礼。

“臣等参见公主。”

“哦,免礼免礼……”褚念卿笑的十分刻意,不必看都猜得出,自己现在的神情一定是尴尬且生硬的。

不过侍卫们应该看不出来!

夜风微迷,不知将那片云彩降于月光之下,大地上黑了一片,而且这还是一个只供宫人回轻屋的小宫道,黑灯瞎火的,别说是褚念卿脸上那蹩脚的表情了,她脸上贴个金子侍卫都不一定看的见。

果然,侍卫们并无不妥,只是按规矩的问:“公主方才可是看见了什么,为何惊声尖叫?”

“有只小猫而已,大夜里的站在宫墙上怪吓人的,不过本公主吓了一跳,那小猫也跟着吓了一跳,这会儿早没影了。”

“原来如此,叨扰公主了,臣等告退。”

褚念卿面带妥帖的微笑,心想着怎的今夜的侍卫如此客气,礼数如此周全,定然是不通晓宫中局势的新兵,便就耍了一把公主的威风——在他们走的时候没有照平常给他们微微躬一躬身回礼。

只是侍卫这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身后这登徒子的麻烦实在是笑不过去!褚念卿见侍卫走远了,赶紧去把雪祭从雪堆里挖出来,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有气儿,只是身上更加冰凉,褚念卿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家伙,高烧都被雪给盖下去了……

“雪祭公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褚念卿伸手在雪祭眼跟前晃悠着,可惜雪祭那双眼从未睁开过。

褚念卿不住的左右观望着,心境竟比私会更紧张些,不过还好,没有人看到,四周除了白茫茫的雪便再无旁的。

这要是被看到了,说成是谋杀都有可能,她区区一个无用的公主居然成功谋杀了雪祭公子!这可真是天下间能传唱千年万年的奇闻!

褚念卿绕着雪祭一圈又一圈的转悠,始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她倒是想就这么把雪祭扔在这里不管,被雪埋了算了,但要是这一晚上他都没冻死,醒来想起来是自己把他扔在这里见死不救可咋整!褚念卿左右斟酌,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选择了对自己最不利的方法,上前揪住雪祭的胳膊将他往起拉。

行啦大哥!你就放心跟我回家!我尽量治好你!

褚念卿奋力扛起雪祭,把他的狐裘给他披回去,随后便将他扶在自己的背上——褚念卿是想背他的,只可惜条件不允许,一是背不动,再有就是身高不足,自己已经奋力站到最高了,可依旧还不到雪祭的肩膀,说是背着雪祭,倒不如说是她拖着雪祭,雪祭的小腿几乎都拖在地上,尤其是脚尖那边,褚念卿走一步回头看一步,雪祭的脚尖在地上扫开积雪,愣是划出一道长线来。

只是旁的方法更拽不动雪祭,便就只好委屈一下雪祭公子继续画长线吧!反正看你那鞋子也厚实,不过是被磨几下,应该不会磨破了!褚念卿被自己这念头逗得笑了笑,手上一使劲把背上的雪祭扶的更正了些,可惜扶是扶正了,雪祭的下巴也正好磕在褚念卿的头顶,这一下磕的还不轻,褚念卿整个脸都扭曲了,恨的她真想骂雪祭两句:“你晕了你不疼,我疼啊!”这就算了,最关键是这扶正的一下还使雪祭的狐裘边缘从他身上滑落下来,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挡住褚念卿前进的路。

远看这风景根本看不到褚念卿小小的身躯,只能看到雪祭公子闭着眼耷拉着头,小腿拖地,向前飘……

嗯……非常好……

只是褚念卿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只好就此走两步掀一下衣裳,克服重重困难!把老虎引回自己宫里去。

回宫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掀衣裳,正要掀开看路时却被宫里某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给吓回去了,只听那人捏着嗓子就是一句:“鬼啊!!!”

嗯,想必是没看见褚念卿,只看见了飘忽的雪祭公子。

平举着手,脚底还不沾地的飘是挺可怕的,但是这位哇哇乱叫的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现在看到的一切与你想象的不同?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鬼的外披下面还有个人!有没有想过这个“鬼”平举着手的原因是他的胳膊正搭在你的主子肩膀上,这个“鬼”脚不沾地的原因是你的主子正背着他?

所以,你倒是过来看看顺便帮个忙啊!褚念卿欲哭无泪,她累的都快趴下了,她亲爱的好姐妹小莺竟然还在喊着什么“鬼啊”这些有的没的的,她再不来帮一下估计自己就要变成鬼了!褚念卿实在受不住了,费尽力气喊了小莺一声:“你别叫了是我啊……”褚念卿慢慢下蹲,到达合适的摔不傻人的高度时把雪祭扔了下去。

小莺却更惊讶了。

“公主!你怎么把外男带回来了!还是雪祭公子!”小莺凑上来瞪大了眼,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的一切真是事实,随后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褚念卿:“公主,你把他打晕了?!”

“我能打晕他?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褚念卿边说边直了直腰,没想到才背了雪祭一会儿,她身上的汗到冒的比雪祭还重了,直腰时甚至咔咔作响,她忽然的看着地下的雪祭便有些嫌恶。

呸!真重!早知道不救你了!

“我是在回宫时在路上碰见他的,那时候他病的急,才走到我身边就倒下去了,那时候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我总不好见死不救,就把他带回来了。”褚念卿说着,又蹲下身去将狐裘给雪祭裹紧,“我也不知他是怎的,病成这副样子还要夜半入宫,这样,小莺,咱俩一块把他抬进偏殿去,然后你再到小厨房去拿些点心什么的去一趟尊庭,就说是我看父皇劳累,便叫你送些吃食去,你顺便打听一下父皇在做什么,我好知道是不是父皇叫他进宫,得了消息就赶紧回来。”

“是。”小莺应了句,随后立刻与褚念卿一人拖着雪祭一条胳膊便顺着鹅卵石路、一路把雪祭拖回去,雪祭公子的脚尖继续委屈,在清崖宫里也划出一道顺畅的长线。

好在褚念卿早些时候便说过,她近日几乎一整天都会在迟云阁照顾褚思昀,所以清崖宫里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给了所有宫人手令准许他们出宫探亲,这时候清崖宫里除了小莺便再无旁人,她做些什么到也方便。

才把雪祭放到榻上,小莺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门,褚念卿便趁这个空档接了些温水回来给雪祭擦身,当然,只是擦褚念卿合理看到的地方,擦干净些便又洗了一遍巾帕,将它搭在雪祭额头上。

为了让雪祭睡得舒服些,褚念卿又把他披着的狐裘解下放到了一边,烛火下她才看清,雪祭里头穿着的衣衫原来是寝衣,褚念卿莫名松了口气。

最初看到这素白的衣裳时,褚念卿还想着雪祭怎敢这么大胆一身素白进宫,这是给谁告丧?如今才明了了,原来是寝衣,寝衣多白色,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只是很快,另一个问题便浮上心头——这是出了什么要命的大事,能让雪祭发着高烧还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的进宫,难道真是政事上出了问题,他被褚皇召见?

可这样的答案也很快被打破,小莺很快便回来了,照她所说,褚皇此时根本不在尊庭,听内侍监说,褚皇今日早早的便去了后宫延庆殿寻夏良妃,什么政事能要褚皇到后宫和夏良妃谈?恐怕是只有绵延子嗣这种事了,既然如此,那雪祭进宫便与褚皇无关,那他为何入宫?

褚念卿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也只好放下,反正雪祭的事,跟她也没关系,她现在的第一要事只是把雪祭治好,为自己省去一件麻烦事罢了,褚念卿长舒一口气,又叫过小莺让她去请傅荼苏。

旁人都不放心,只能请傅荼苏,一是怕傅荼苏以外的御医嘴不严实,毁了自己的清誉,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便是雪祭因为嘴欠或手欠或实在太过优秀招人嫉妒,在朝中也有树敌,怕请了别人,人家暗暗害了雪祭,到最后若雪祭辨别不清再赖到自己头上,那可就亏大了!

只可惜小莺这趟又白走了,傅荼苏也不在御医院,听小童说傅荼苏出宫回傅府探亲去了。

褚念卿顿时头疼,怎的这父皇、傅荼苏,一个一个都不在自己的职位上守着,不过稍一思索便也就释然了——谁还没个想偷闲的时候?再说了,人家只是回家探个亲有什么问题,万一是家里说了媒要给他说媳妇呢?那可是人生一大事,只是自己和榻上这位雪祭公子赶的不讨巧罢了。

褚念卿叹了叹,思虑一阵,顿时便想清“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个道理,劳累自己照顾雪祭了,眼看着小莺已然打了哈欠,便叫小莺早些回去歇着,独留自己坐在偏殿的红木椅上看着雪祭。

守了大约半个时辰,褚念卿渐渐地也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坐到榻边去再摸摸雪祭的额头,高烧已然是退了,如今只剩点点余温,此时凑近些也可以听得到雪祭的呼吸平稳,看来睡得很香,既如此,倒也不必再守着了,褚念卿将被子给雪祭盖好了,将炭盆端的离易烧着的东西远了,随后便伸了把懒腰准备走,她最后随意的瞥了雪祭一眼。

可就这一眼,让褚念卿几乎全身血液倒灌般的刺激。

那一眼扫到了雪祭的衣袖里,素白的寝衣下面渗出了血。

怎么会突然有血!

褚念卿确保方才她给雪祭擦身的时候他的身上绝对没有血,那这血是才流出来的,褚念卿连忙将雪祭的袖子卷上去,果然,左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正在向外冒血。

这伤是新伤,只怕是宫里传言的“雪祭公子回京途中遭遇山匪袭击”是真的,只是区区山匪,怎能伤的了他?褚念卿却没空想这问题,她轻轻把雪祭的手臂放在榻上放平,转头去拿了止血药回来给雪祭上药,仔细想想便害怕,这好在是发现了,这要是没发现,雪祭在夜里流血至死也不会有人知道。

抹上药,拿细布包裹好了,褚念卿才长舒一口气,只是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而是又将雪祭的手臂看了个完全,确定没有会出血的新伤才罢休,左臂看完了,把袖子给他抽下来便塞回被子里去,褚念卿莫名被自己这关心的心思逗笑了。

分明雪祭如此可怕,她居然还会担心,人家说不定还不需要她担心,褚念卿有些觉得自己自不量力,可是又仔细一想,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还不就是为了自己的阿兄?若不是看上雪祭的权势和能力能帮上阿兄,褚念卿扪心自问才懒得管雪祭的死活。

为了阿兄的宏图大业,委屈点儿就委屈点儿吧,想到这儿,褚念卿笑了笑,转手去卷雪祭右臂上的袖子。

右臂上没有大伤,小伤看起来也是许久以前的,没有什么要命的东西,但褚念卿还是在看到右臂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笑不出来了。

雪祭的手臂上有一个印记,一个……图案十分熟悉的印记。

这个印记有许多人有,谁身上有都不奇怪,但在雪祭的身上它就是那么不合衬。

怎……怎么可能啊……

拇指大的印记,一丛细弱的野草,无花无果,只是低贱的野草。

这是……百姓家奴的印记!

雪祭?公子之首!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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