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
温念娇通过打开的窗户,看到城镇里面的星点光亮,心脏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正在用力地揉捏着,而掌柜所说的话,也不断萦绕回响!
她像母亲……
怎么会不像呢!
当年,她一直跟在爹娘的身边,由母亲一手教养着长大,在如此情况下,她如何不会像母亲呢!就算是重活一世,那些骨子里面的教养,都已经刻入了血肉当中!
只是,再像也终究已经成为过往。
房檐之外,所看到的场景,都很近,可是看起来,又似是特别远,让人没有办法说明,此时内心里面的愁绪。
尤其是此时的温念娇。
纵然心里面有千万般情绪,也完全没有办法纾解。
轻笑一声过后,温念娇脸上却控制不住带上浓烈的愁绪以及苦涩。
下一息。
温念娇返回房间,从行李之间,拿过珍藏已久的竹箫,从房间的露台上,轻轻往上一点,落到客房的房顶上。
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她拿起竹箫,温声地吹着。
虽然是非常平常的摇篮曲,可是箫声内的感情格外厚重,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感慨,而真正触动到内心情绪的,甚至还会因此落泪。
温念娇吹着,眼眶周围都氤氲着红色,泪光在其中闪烁着,脑海里面回想的,都是以前的美好画面。
这是母亲曾经教给她的。
那个时候,母亲还言笑晏晏,告诉她:“现在学得好,往后你若是有孩子了,也可以让孩子听,孩子会听话的。”
“你小时候啊,听我吹这首摇篮曲时,本来很吵闹的你,都会逐渐静下心来,很好带,所以说,这首摇篮曲还是学会的好。”
真正的婴儿时期,听到这首摇篮曲时,谢楚肯定是没有一点印象的,可是后来逐渐长大时,她都记得,只要谢母吹起这首摇篮曲,她都会很开心,也很容易入睡。
以前,谢楚还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以温念娇的身份想起时,她终于明白过来——因为,这首摇篮曲里面,有娘的味道,也有着娘的安全感。
她还记得,以前在娘的身边时,她一直都很调皮!
每一次,娘想让她学什么东西时,她不愿意学,娘也就此纵容着她,告诉她,她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娘和爹都会尽力给她的。
那个时候,谢楚也知道,所谓的自由自在,以他们靖远将军府在京都城中的地位,是不可能存在的。
哪怕真的很苦,她也会私底下里面偷偷的学。
就连学这首摇篮曲时,她也只是跟娘说太简单了,她不想学!实际上,她私下里学了半年,才学好这首摇篮曲。
那时,谢楚本是打算着等到娘过生辰的时候,再演奏给母亲听,为了告诉母亲,她什么都懂得了……
可是,没有等到。
满门灭绝!
甚至,连多余的血迹都没有。
温念娇却是知道,那些血迹都掩藏在她们的心中,一片又一片的血腥味,浓重得让人喘息不过来,疼痛也让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
在回忆着过往的生活里,温念娇也是演奏得格外认真,过于忘情的情况下,完全忘记了收敛情绪。
而此时,酒楼的另外一个房间里。
悠扬婉约的摇篮曲似乎透着浓浓的悲伤,一点又一点地传进了正在沐浴当中的人耳中。
那人神色一怔。
等彻底反应过来时,身体都因为震惊而在不断地摇晃着!眼眶里即时涌现出熊熊痛意以及骇然!
下一息。
那人迅速从浴桶里出来,扯过一边的衣服披在身上,打开窗户!
更清晰了。
尤其是里面蕴藏着的情绪,更是无时不刻地不在冲刷着那人的心脏,让她的脸色苍白,神色之间都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
伤感爬上心头。
就在女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时,箫声忽然戛然而止!
只一瞬,原本还是很平静的女人,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凛冽的气息,如暴怒,如撕扯,完全没能第一时间控制下来。
叩叩!
客房门忽然被敲响。
压低的、却透着恭敬的嗓音从外面传进:“主人,店家说这边晚上会有动静,已经重新备下了别的更好的酒楼,让我们现在即刻跟着他们的人动身离开,这里面所有的费用,店家这边会负责。”
“不用。”
如同破风箱般的嗓音忽然响起,却带着男人的醇厚,声音里都带着淡然:“不离开,只需要告诉店家,我们不出去就行。”
“是。”
窗台前,女人仰头望着远处、只看得到一角的灯火阑珊,眼眸当中闪烁着的情绪,完全无法说明其中的真正想法。
也无人得知,为何她分明是个女人,却会发出属于男人的声音。
……
另外一边。
温念娇本是沉浸在箫声给她带来的回忆当中,可是,一道身影忽然从旁边跃上,站在她的不远处,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袁启乐。
袁启乐听到这婉转凄凉的箫声时,都忍不住动容。
他本是想出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当他顺着箫声看去,发现那坐在房檐之上、吹着箫的人,居然是温念娇时,满是骇然!
袁启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吹箫的人会是温念娇!最重要的是,温念娇居然还站在房檐之上!看那姿势和周围的环境,袁启乐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夫人啊!
她居然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此时,袁启乐已经没有办法去想温念娇究竟是怎样上到房檐之上的了,心里都是哆嗦:因为主子走之前,可是特地交代过的!
如果主子回来,夫人掉了一根汗毛的话,他袁启乐就得领七十军棍!
七十啊!
那可是要了大半条命的存在!
因为袁启乐的忽然出现,温念娇的情绪也彻底戛然而止,神色透着一抹浅淡的忧伤,但是很快,恢复平静过来。
再看着袁启乐时,低声道:“有什么事情吗”
袁启乐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唇:“夫人……注意安全!属下现在带着您先回房吧!”
虽说这样有点冒犯,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真的放任温念娇站在房檐之上,是很容易会出现问题的。
但是,温念娇只是点了点头。
而后,她把竹箫一收,随意地方在了自己的身后,一个起身,很是飘飘然地落到了客房外面的露台上。
袁启乐彻底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