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角度上来看,孟忠这事儿办得可以说是极为漂亮,也极为高明的。
邱炎肯定是要被废了的,他已经得罪知府大人了,退一万步来说,这娘们的事儿也已经牵扯了邱炎的全部精力。
毕竟王家村的事儿,实质上已经得到了一定的解决了,这邱炎之所以还管着他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老村长的道德绑架。
而在这样的大事件面前,王家村面筋店里,若是因为这件事的牵连而倒霉所引发的任何事情,那就都不是事儿了。
当然,整个扬州城上上下下若是有任何人只要知道了,这娘们是孟忠惹来的,等待他的只能是不得好死。
有些事儿不上称没有二两重,可要是上了称,千斤都压不住,而这个女人闹事儿的行为本质,其实就是在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上称。
公理和正义从来也不是上称的条件,戏剧性才是,一件事只有本身具备了戏剧性,或者说话题讨论度,事情才能够发酵,才能够大范围的传播,传着传着,这事儿就有可能传到上边去。
而一件被传播开来的不平事,是一定能引来青天大老爷的,因为办这件事的御史很有可能会因此而扬名,而扬名这件事对于御史来说,本就是天大的利益。
所以当一件事传开了,闹大了,平时解决问题的手段就会突然变得特别不好用,而此前,这女人抱着丈夫的尸体在衙门门口一跪就是七天好悬没把自己跪死的这个举动,就特别的符合社会传播学,就已经导致这件事特别难办了。
不然,黑心熊怎么可能会赔她钱
早就头套麻袋沉湖里面去了。
有句古话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话其实也是对的,很多事儿的关键就在于闹不闹,和怎么闹,真要是有能力把事儿闹大,这世上理论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然而还有一句话叫做拔出萝卜带出泥,比如这件事情里,罪魁祸首固然是黄家,但真要是弄得大了,整个扬州府衙,包括他刘大炮这个不良帅在内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甚至要是再严重一点,整个江南东乃至全国上下都要装一阵子,自查一下冤假错案,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长期来看对整个社会治安不会有任何的帮助,但这一阵风要是真刮起来,刮掉几十顶乌纱帽,以及捎带手弄死一些像自己这样的人,再砸掉几千乃至几万个人的饭碗,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可以肯定的是事后那娘们肯定活不了,热度过去之后被人千刀万剐肯定难免,她那个死鬼丈夫八成也会被挫骨扬灰,反倒是邱炎不会有什么事儿。
因为他是大侠,这件事之后他会得到名气,名气有时候就是最好用的护身符。
更重要的是他武功高强,且没有家人,至少不是扬州本地人,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谁也奈何不了他。
武功高强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这,就叫侠以武犯禁了。
刘大炮甚至分不清这个邱炎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所以当刘大炮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几乎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是马上出门去找邱炎去了。
然后还没等他走到地方,就被两个武侯给拦住了:“熊爷,知府大人找您。”
………………
另一边,杜孟东的家里也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一名身段姣好,身穿一套绿色华裳的女子正堂而皇之的坐在了杜孟东书房的主位上摆弄着一把杜孟东最喜欢的琴,甚至还弹奏了一番。
这女人看上去看不出是多大的年纪,乍一看还以为是某个青楼里的头牌花魁,一颦一笑,都带着一点点的风尘气,称得上是个极品的美人,但仔细看会发现,女子的发根处已经有一半左右都是花白的了,甚至她一张脸蛋虽然依然光滑如凝脂,但脖子处如果仔细仔细地看,还能看到一点皱纹。
而杜孟东则坐在其下手,一个很小的马扎上,安安静静地一言不发,甚至看起来还颇有一些拘谨,女子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
好一会儿,那女人玩够了,才道:“邱炎,是我徒弟,我这个傻徒弟我最了解了,阿东,你觉得这事儿,到底是冲我那傻徒弟去的,还是冲我来的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把事情搞大,想要顺藤摸瓜,摸到老身的身上来亦或者会不会是除了你之外,这扬州城,还是有人知道我已经来了”
杜孟东平日里那么冷静的人,这一会儿功夫背后和额头都已经见汗了,斟酌了良久,才答道:“您来到扬州的事,我这边,除了我本人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才对,即便是我的大哥让我帮忙调查,我也只是做一做样子,按说,应该不会是冲着您来的。”
“当然,我听我大哥说,邱爷和他说过,他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师父,但按说即便是我,也是刚刚从您的嘴里才确定他的那位师父居然真的是您,我大哥此前一定不会知道,除非,是邱爷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但我想,这种株连三族的事,邱爷应该也不至于与我大哥交浅言深才对。”
“退一万步来说,这股子被不知哪股妖风吹起来的浪,第一个要拍死的人就是我大哥,乃至我们整个义字门,他如果是想要试探,不会用这种方式。”
“如果是军方的人,真要是对邱爷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以他们的做事手段,或许直接派兵马绑了邱爷严刑拷打才对。”
“至于扬州府,他们就跟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了,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所以我以为……此事虽然表面上看,是冲着邱爷去的,但是实际上,此事可能从头到尾和邱爷都没什么关系,真要是邱爷和您的关系暴露,不管是谁出手,要么,平平静静,要么,恐怕就是全城戒严,雷霆万钧。”
“我的意思是,此事可能未必就有这么复杂,极有可能只是一些极小的事情,推动出来的因缘际会,巧了而已。”
女子闻言,面上倒是也没什么变化,依旧在摆弄着这一把杜孟东最喜爱的琴。
淡淡地道:“你说的,的确是很有道理,但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我的徒弟被人设计,你要我怎么办呢坐视不管么可我若是要管,又害怕暴露,我自己倒是无所谓,本就是无命之人,就怕,连累了扬州城内,向杜先生一样愿意帮助我的好朋友。”
杜孟东闻言连忙道:“您说的是,府主若是信得过在下,可以由在下代府主您出面调查此事,无论如何,定要将邱爷从此事中摘出去。那就太平无事了。”
“嗯。”
女子闻言站起身,轻轻地将自己的纤纤玉手放在杜孟东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我和府中兄弟的身家性命,那就交托给先生了,杜先生,您永远,都是我们天策府的好朋友。”
杜孟东则勉强一笑道:“能和天策府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