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阁是盛京最大的成衣铺子。
沈婳到时,外头已停满了华盖马车。
沈婳往里走,店里的伙计哪个不是人精,一见貂毛眼前一亮。忙上前迎。
讨喜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瞧娘子眼生,想来是头一次来云想阁。您小心台阶。”
“我们铺子衣裳的款式可是最时兴的,盛京可找不出第二家,敢问娘子可是自己穿?小的也好为您参谋。”
沈婳见惯的这种殷勤,她环视一周,多是绫罗珠钗加身的妇人和女娘,香风阵阵,娇嗔可闻。
她的视线朝上。
伙计忙道:“二楼衣裳更精美些,三楼衣裳料子朝上品,款式更是独一件,绝对不会同别的女娘撞上,这会儿提督府上的娘子正在上面呢。”
“只是铺子有规矩,去二楼的须在铺子花销足百两,三楼得足千两。”
而沈婳没在云想阁消费过,自然是不够格的。
“娘子不防先在一楼转转,近日刚上了......”伙计卖力的介绍。
女娘幽幽:“我要去三楼。”
伙计:“娘子您瞧瞧我手上这件,极衬您的肤色。......”
沈婳亮晶晶的眸子:“要去三楼。”
伙计搓了搓手:“娘子,您莫让小的为难。”
沈婳:“去三楼”
伙计:“……”
沈婳不厌其烦:“三楼。”
她自然要最好的!!!
给倚翠她们买的也要最好的!
她有钱。
伙计:“您......”
王妈妈从怀里掏出几张五百两的银票,对着伙计晃了晃。
沈婳:“眼下,我能去三楼了吗?”
“......”
诚然,想去云想阁三楼的贵人并不少,可大多数量以府计算。也就是说,一个府邸内不管几位夫人娘子,只要总花销达到要求,便是上楼的登云梯。
他们铺子就是以此打响的名声。
独一件的衣裳,谁不想要?有头有脸的人家更是心心念念。
若要,就得拿出诚心花销。
不说别的,就连楼上的颜宓用的都是提督府的名才得以上去。
可眼下......
确认过眼神,是舍得花钱的贵客。
伙计不敢耽误,忙去请了掌柜。掌柜思忖一二,亲自接待像请财神爷似的请沈婳上了三楼。
越往上,楼下的动静就越模糊。而上面女娘之间的对话也传了过来。
“盈盈,可要将你六妹叫上来?”
一道温温柔柔的嗓音,听的沈婳浑身舒畅。
三楼的待遇是最好的,茶点,休息的软椅一应俱,颜宓择好了要买的衣裳,坐下品茶。
“叫她做什么?我是来陪颜姐姐你的,偏她瞎凑热闹,一个庶女竟也厚着脸皮跟着。”
工部尚书之女韦盈盈郁气浓烈。
她是尚书夫人膝下的幺女,身份尊贵,平素最不愿意同庶女站在一块,恐失了身份。
“明明原先她会看脸色,也极少往我跟前凑。今日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颜宓柔柔一笑:“你阿娘忙着给你择婿。她也到了婚配年纪,想来你的婚事谈妥,便轮到她了,你这妹妹自该在穿着上下点功夫。”
韦盈盈不屑。
“她庶女出身,也不知折腾什么,左右嫁的也是庶子。”
庶女为姨娘所生,嫁的好,娘家脸上也有光。更是拉拢势力相当的府邸,这便是利害关系。
若换成别的府邸大夫人,为了彰显大度,总会给庶女备上一副头面。
可尚书夫人是个沾酸吃醋容不下人的。又怎舍得补贴?
而韦盈盈娇气,又学了其母的小肚鸡肠,带着韦珠珠出门本就不悦,自然不会为她花银子。
韦珠珠能去一楼,想来自掏腰包也是豁出去了。
三楼各色罗裙琳琅满目,同一楼而言,绝非在一个档次。
沈婳小腿酸涩,没在说话的两位女娘身上停留半分,寻了最近的椅子坐下。
她没有骨头的瘫着,和颜韦二人姿态优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沈娘子且喝杯茶,润润嗓子,你若嫌挑选麻烦,不若说说喜欢什么款式的,什么花纹的,和什么颜色,民妇顺着要求给您取来。”
掌柜摆着一张笑脸。
沈婳也不急,她准备先休息休息。
于是,只见圆滚滚的女娘懒洋洋的对着身后的两名奴仆道。
“去挑喜欢的,每人两套,平素也好换着穿,别想着给我省钱。”
“对了,成妈妈记得给成贵也挑一挑。”
沈婳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倚翠欢欢喜喜的给沈婳福了福身子:“娘子最好了。”
说着,她拉着惶恐至不知所措的成妈妈离开。
成妈妈腿都是软的,六神无主道:“可这也太贵重了,干粗活时穿着岂不是糟蹋?”
“不是贵重的,娘子才不会送。”
倚翠:“你我日后穿着娘子买的衣裳,尽心伺候娘子,娘子见了,才能欢喜呢。”
掌柜的笑,在刹那间崩裂。
三楼的衣裳,多少官宦家的千金眼巴巴的望穿秋水,每次来却舍不得多买。
而眼下这位,给身边的奴才买?
这是人做的事?
她险些都要怀疑三楼的衣裳是便宜货色。
不止是她,就连颜宓都稍有诧色,没忍住朝沈婳多看了两眼。
韦盈盈更是紧紧皱起了眉。
她囊中羞涩,故来此也只是陪颜宓,顺便一饱眼福。
偏偏沈婳给奴仆买衣裳,不是打她的脸?韦盈盈焉能顺心?由此,看沈婳的视线也变得隐晦。
还没楼下那个庶女顺眼!
盛京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娘,她都识得。可眼前这位阔气的主儿,她没见过。
尤其她身上裹着的貂……
沈婳丝毫不见怯的打量回去。
见韦盈盈的视线似在朝她小腹方向打量。
女娘慢半拍的‘啊’了一声,很敷衍道:“别看了,三个月了。”
沈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瘫着:“对我客气些,我这人脾气不好。”
韦盈盈气笑了,她倏然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问:“你知道我阿爹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
“得罪了我,你就不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
“我都要死了,地府见吗?”
“……”
沈婳很认真思量一番,又和她讲道理。
“你阿爹再尊贵,阴间的事也轮不到他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