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角和半斛回了山寨,与众人往下望去,敌营已经完全冲垮。
剩下的残军败将,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众人互相执手庆贺,波才又要安排宴席。众小喽喽将张角和半斛高高举过头顶,就那么托着往寨里走。换做三天前,必然是要拿去烤了,此时山贼却像是百姓丰收时托着稻谷一般开心。
波才带着管亥三个,席间就跪拜下来。
波才说道:“我波大脑袋平生并没有佩服过谁,此番得识张氏三雄,生平所幸。三位不计前嫌冒死助我山寨,保我千百人性命,在下愿做马前一员小卒,听候差遣。”
管亥、徐和、司马俱也一起说道:“请张角为各山盟主,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张角推辞道:“我兄弟几人虽然离了天齐庙,修道身份却没变,怎可落草为寇?”
波才说道:“我等也不想久居此地,奈何没有营生手段,这朝纲,土地兼并,苛捐杂税甚重,不做强盗,如何安身立命?”
原来这波才本是个屠夫,管亥本是个伙夫,徐和本是个渔夫,司马俱本是个马夫,皆因为有些领导力,带领本乡活不下去的民夫落草为寇。
张角其实从内心里是瞧不上这些山野村夫的,虽然自己出身卑微,但是这些年学医悟道,自认已成人上之人。然而想效陈胜吴广之志,揭竿而起,这些底层民众甚至三教九流都是拉拢的的对象。
张角对几位首领说道:“容某和兄弟几个商议一下,明日再给答复!”
当日众人又喝了不少酒,张半斛也许久未如此惬意过,仿佛忘了前世今生的烦恼,席间就唱起《朋友》,引得一片叫好之声。
夜里,张角和半斛睡在一处,张宝已经鼾声震天。
张角问半斛:“关于下一步咱们何去何从,此事如何看?”
半斛喝得迷迷糊糊的,本来是挺能喝酒的一个人,但是身体换了,古代的米酒又容易喝多,后劲儿十足,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半斛应道:“明日再说,明日再说。”说完便要去吐。
张角晃了晃半斛,又问了一遍。
张半斛适才清醒时,心里也踌躇不定,一方面想回洛阳闯出一番名堂,却也担心丧命在那里,一方面又觉得落草为寇不失个万全的办法,可又违背了活出一口气的初衷。
张半斛打了个嗝,缓缓说道:“我也犹豫……是否……要去洛阳。”
张角说道:“你现在就回洛阳,过于危险,那十常侍洛阳多有耳目,恐对你不利。古话说广积粮缓称王,待到你有了资本和实力,再回洛阳报仇也不晚。”
张半斛想了想,张角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去洛阳,一个城门官就能拿住自己,洛阳也没有内应和耳目,去了自然十分凶险。
张半斛便问张角:“大哥……大哥是如何、如何决定的?”
张角答道:“我若留下,咱们只能偏安一隅,要想壮大,还需游走四方。我想好了,想让半斛兄留下统领这些山寨,我和张宝去冀州,再拉拢几只队伍。”
张半斛听着听着,已然睡意袭来,脑中进不得话语,只听了个大概,随口应道:“好,好。”
后面也听不清张角再说何事,一头栽倒在床上。
张角没办法,给半斛盖上被子,自己也不胜酒力,便去睡了。
夜里到了三更,半斛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叫“张梁”的名字。
张半斛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身份暴露,难不成追兵到了?
想到这里半斛酒醒了一半,立马坐了起来,左右环顾,发现张角却不在身旁,只剩被子。再看屋外,刮起了狂风,门被吹得一开一合,咯吱作响。
“张梁、张梁”
声音还是在不断传来。
张半斛叫道:“占了这个身体非我所愿,然而我已不是之前的张梁,不管你是人是鬼,请勿打扰。”
然而叫声还是不停,同时屋外好像一袭白影飘来荡去。
张半斛继续喊道:“我师父禄睚子传我乾坤术,可洞察万物,你若再不离去,我便念咒让你现行。”
“那便使我现行吧。”那个声音说到。
张半斛自言自语道:“这鬼还挺倔强,正好试试乾坤术。”
于是就把之前乾坤术背住的部分施展了一遍,喊声“如律令!”
话音刚落,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半斛面前,似凭空从天上掉下,地上长出一般。
半斛起初吓了一跳,但是又很快镇定下来。人穿越过一回,也就不怕鬼神了,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半斛也是鬼,附在张梁身上的一只鬼。
那中年男鬼抬起头,只见脖子上一道血印。半斛看那人脸时,觉得十分熟悉,好像认识了很久,但又无比陌生。
“吾儿张梁,吾乃张奂。”男子说到。
张半斛其实刚才心里也猜了不离十,能这么喊张梁名字的也就是张奂了。
但是半斛记忆里却想不起父亲的样子,就和想不起未婚妻的名字一样。唯一了解自己身世的老管家撒手人寰,自己也想不起都城中有什么其他相熟的人,只听马道长讲过张奂的一些生平,对相貌却没有概念。
张奂此时泪流满面,虽然披头散发,却也难掩英雄气概。
张半斛被张奂一把抓住双肩,用力摇晃,仿佛死的是自己一般。
“爹。”张半斛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
张奂应道:“吾儿,你且听着,速去洛阳,给我报仇!”
张半斛心想自己和张奂其实没有半毛钱关系,连养育之恩都谈不上,自己说要去洛阳报仇,也只是打着报仇的口号给自己立个将门之后,忠肝义胆的人设。
张半斛感觉肩膀上的双手冰凉,又似铁爪一般仅仅卡住,赶紧说道:“父亲放心,我定要报咱们全家之仇。只是孩儿身单力孤,你又没留下什么遗产,此事需从长计议啊!”
张奂松开双手,哈哈笑道:“十常侍那些杀千刀的,万万没想到,我还另有准备。吾儿,你可知道,那些宦官为何追杀于你?”
张半斛说道:“可能是我年轻有为,潜力无穷,怕我报仇。”
张奂说道:“错了,只因你是我五个儿子中最不成器一个,一时疏忽将你落了。”
张半斛心想,有时候无为也是好事。
张奂忽然手一挥,将门窗尽数封死,然后低声对半斛说道:“吾儿,你且记下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记住了可令你云蒸龙变,推涛作浪,搅动洛阳城不得安宁。”
未知张奂所讲何事,且听下回分解。